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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沒有。”

母親肺癌晚期,發現時已經擴散,我仰高頭,湧到眼眶的熱流逼了回去:“因為母親病亡,我才學醫……”

“原來如此……”齊略低喃一聲,突然轉身,定定地看著我:“雲遲,你是因為自己失去了母親才學醫的,那你一定不希望別人也失去母親,對嗎?”

“是的。”

齊略眼裡明光流轉,卻不是君王的霸道鋒芒,而是一個害怕失去母親的兒子,在面對醫生的期翼:“那麼,雲遲,我將我母親的性命託付於你!”

我駭然睜大眼睛,齊略的目光直直的投入我的眸裡。

“別讓我受當年你受過的痛苦,雲遲……”他的聲音低沉,甚至於帶著些微軟弱,那一聲輕喚裡帶著的複雜情緒,將我心底深藏的一根心絃撥動:“請您治好我的母親,當我向你討回我的託付時,將她完完整整地還給我。”

他鄭重的將他母親的性命託付於我,不是以天子的身份命令我效力,而是用他的信任驅使我盡心。

他是天下最少約束的人,尤能如此自我約束,不因私廢公,恪盡天子之責;他跪在神靈面前發願,願身替母難,這卻是孝子之心。

這一刻裡,我接觸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情感,而因為他的直接,也讓我內心的柔軟被他勾起。心中有前所未有的壓力,卻也有著前所未有的輕鬆——這個手術,終於消去了權勢威逼,不得不為的陰影,變成了病人家屬的託付,讓我心甘情願的應諾:“我將竭盡所能,不辜負您的託付!”

這一刻裡,這樣的氣氛讓我完全忘記了身份的差別,直接就用了毫無身份差距的“您我”稱呼。

殿堂內一片寂靜,外面卻突爾風聲大作,屋頂細細密密的陣陣“鈴鈴琅琅”的細物打瓦聲,原來外面竟下起雪來了。

這是今年裡的第五場雪,不知它會下多久時間。

齊略聽著雪擊瓦當的脆響,不知在想什麼,過了會兒突然問道:“你來這廟宮裡許什麼願?求什麼?”

我微訝,便聽到他繼道:“你所求的東西,若是人間所有的,只要你能治好我母親,我都可以給你。”

我不禁一怔,面對這麼好的機會,不知為什麼,卻沒覺得有什麼東西是自己想要的,想了想啞然失笑,道:“我剛才沒有許願,所求者不是它物,而是心安。”

齊略眉毛一挑,意猶不信:“只是求心安?”

我望著高高的神壇,有些神思遊離:“這天下,唯有‘心安’二字,虛無飄渺,難於捕捉,才需要乞於神靈位前。”

齊略負手立於神壇之前,聽到我的話,年輕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不應與年齡相符的滄桑,恍然若有所悟,嘆道:“吾等於神前所求者,原不過是‘心安’二字。”

天子發感慨,我這閒人不會湊趣,幹聽著。

過了會兒,便聽到他問:“你既求心安,可得了心安?”

我坦然笑道:“本來沒得,聽您一番言語,突然便覺得心安了。”

他聞言轉頭看我,突然微微一笑,道:“我聽你所言,亦感心安。”

他的笑溫淡的在眉眼裡盪漾,我一眼瞧見,居然被那明豔的容光和暖意逼得呼吸突爾一滯,趕緊移開目光。

第十章 未負

臘月十二日,宜造車器,祭祀、祈福、求醫、治病;忌伐木、作梁、安葬、行喪。

這是星相官選定的黃道吉日,我在用銅鏡仿製出無影燈的病房裡給太后做割除腫瘤的手術。

這間病房潔淨明亮,所有物件都用醋燻沸水酒精消了毒,太后那張照我的意思特製的病床旁邊,彙集著以當世的最高科技手段做出來的各種醫療器械和藥物。

為了太后的醫療方案,我用了近三個月的時間來思索,兩個月的時間來修訂,直到今日才旅行。

我在給太后做麻醉的時候,不經意的想到了那一日——那一日,我在皇天后土廟裡看到的天子齊略。

太后的病就是動手術也難說定能治好,可無論是我,還是他,那日之後,都沒有再就太后的病進行行文商對。只因太后的這個手術,我確實已經傾盡心力來做準備,而少府和太醫署也做了最大程度的配合——人力已經窮盡,是否成事,只能看天意。

到今日,當我的手術刀劃開太后的小腹時,我已心如止水。

近三個月的磨礪,我開刀的手法已經達到了前生也未達到的嫻熟精煉。或許,正是因為醫療條件所限,我才在巨大的壓力下有了今日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