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東西!你不嫁而育也罷了,還敢生而不養!我什麼時候這麼教過你了?你還有沒有羞恥,你還有沒有良心?你這畜生!”
赤朮不去拿荊條,老師就拿了竹條掃把,扯了幾根沒頭沒腦的狠抽。我生平何曾捱過這樣的打罵?真是又好笑又好氣,偏偏還不能辯解,只能抱頭左躲右閃。
赤朮大驚失色,趕緊來攔老師:“爺爺,姑姑現在是堂堂撫民使,可不是小孩子,不能打啊。”
“什麼撫民使,她就是宰相王侯,也還是我的弟子,做出這樣的事來我一樣打!”
也虧得老師這幾年只管編纂醫經,不操心雜務,身體清健,沒有什麼不能動氣的毛病,雖然追著我打,也不怕出事。只是桌上那孩子卻驚醒了,哇哇大哭。
老年人多偏愛嬰孩,老師也不例外,聽到孩子哭得悽慘,手下不禁一緩。赤朮趁機道:“爺爺,事情已經發生了,您與其這麼打她,不如想法善後!”
“還善什麼後,打死了一了百了,什麼都不必管了!”
說歸說,但老師還是停了追打,和赤朮兩人一齊去看那孩子。那孩子病容滿面,哭起來連眼淚都少,只在乾嚎,赤朮懷疑的對老師說:“爺爺,您可能誤會了,這孩子多半是姑姑的病人。”
“如果只是請她治病,哪用得著半夜三更翻牆進來,偷偷摸摸的不敢給我們知道?”
我這才知道昨晚荊佩來了又去,老師是知道的。難怪他那麼警醒的人,桂宮大火燎天,火聲水聲救火聲,他也不起來看一眼。
老師罵歸罵,但還是起了疑心,喝道:“把手伸過來!”
我不伸,訕訕的道:“老師,難得糊塗,難得糊塗。”
“別的事都能糊塗,這樣的大事怎能糊塗?這是什麼人的?”
我抿嘴道:“老師,我答應了人家會照顧他,其中就包括了洩露任何對他不利的事。”
老師雖沒給我診脈,但留神看了我的舉止行動,確定孩子確實不是我的,怒氣一緩,又因為冤枉我而有些尷尬,雖然撥不開老臉道歉,但看了看孩子,口氣卻緩了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我準備請人將他送到南州去。”
“這麼個瘦弱的小娃兒,生著這麼重的病,連風也不能見,還去什麼南州?”老師皺著眉頭,躊躇片刻,突然道:“我來管。”
“這不行。”
“怎麼不行?”
我不好明說,老師跟赤朮對視一眼,面上都有憂慮之色。我想將孩子接回來,赤朮卻突然搶前一步,將孩子抱了過去:“姑姑,這孩子的事我來安排,你不用管了。”
我大吃一驚,急道:“小赤,這孩子會連累你們,你管不了,快還給姑姑。”
“姑姑,這孩子連累你,跟連累我們有什麼區別?”赤朮看著我,嘆了口氣,正色道:“姑姑,我已經成人了,不是小孩子。什麼事管得了,什麼事管不了,我還是分得清楚的。現在醫館裡每天都有產婦,我把孩子帶過去,寄在哪個名下,說是生的雙胞胎,他的身份就再也不會有人懷疑,這樣不是比你冒險將他送到南州去好嗎?”
我一怔,老師已經一揮手,下了決斷:“這事就這麼辦。”
我手足無措,老師看看我,再看看赤朮和孩子,突然嘆了口氣:“阿遲,你的主意是一天比一天拿得大,我是一天比一天的老。能管得了你,能幫得了你的日子是越來越少了。但你如果以為有什麼事都自己擔著,不讓我知曉,就是孝順,那你就錯了。”
老師的臉上已經有了老年斑,眼角皺紋的每一條紋路,似乎都在訴說著他心中的疲憊。眼裡的關心愛護一如既往,只是目光卻不復曾有的銳利。
“阿遲,與什麼都不知道的提心吊膽,我寧願什麼都知道,就算真有什麼危險,我也心裡有數,能早做防範。”
老師和赤朮抱走了孩子,我正準備鎖門入城,突聞外面有人叫道:“老師!”
循聲望去,卻見文奇戴著斗笠,披著蓑衣,一身雨水淋漓的走來。
“太學裡的南州籍同學和商賈們都準備好了嗎?你們是不是現在就回南州?”
“幾位師兄弟正在安排,今天下午以前一定妥當。”
文奇問道:“老師,昨晚桂宮大火,長安城裡現在流言四起,亂成一片,一早就有緹騎藉口追查昨夜在桂宮起火,四出索盜。這明顯是越姬一黨為了扶立皇子,準備血洗清算,你真不回南州嗎?”
我搖頭,催促道:“長安的情勢險惡,你們快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