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刻意深藏的時光,在我意識海里,我將它看成了一世完滿的輪迴,想將它造成一個遙遠的時空片斷。但在這一刻裡,那遙遠的時空片斷,卻倏然回掠,逼到我眼前,鮮活的與此時的情景交錯。
有所不同的,是那時的他對我凝睇而視。此時的他,卻是雙目緊閉,滿面鐵青冷硬之色。
他說的不是情侶的蜜語,而是一句斥責:“你退下。”
我應聲放手,退了開去,輕聲道:“陛下身體尚未大安,最好儘量避免大喜大怒,靜心安養。”
他喉中傳出幾聲急促的低笑,冷然喝道:“你用什麼身份來管我?”
我心頭大震,剛才的驚駭再次浮現,忍不住再次抬頭看他。可這時他卻已經站了起來,袍袖展開,正將我的視線遮住。我心頭一陣驚,一陣疑,細想他剛才的話語,那卻不是帝王對臣屬該用的口吻,更像是人一種對親近者直覺反應的怒恨!
難道我給他的記憶封印沒有生效?難道他記得以前的事?
不,不可能!
我在南疆這幾年,也有不少人請我讓他們忘記一些不願想起的事,面對以後的生活。在我醫過的兩百多個病例裡,從來沒有誰能自行擺脫催眠暗示,將已被封鎖的記憶回想起來。齊略的意志再堅強,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我催眠,下了幾重心理暗示,他也不可能僅憑意志力就真的衝破鏈鎖,將記憶找回來。
我眼前一陣恍惚,耳朵卻聽到他森然道:“朕一時不察,竟使國器被女流宵小竊用,矯詔調兵,若不嚴懲,便是自毀綱紀,他日難免流毒之禍……”
我詫然,我雖然勉強算是調了嚴極和鐵三郎為用,但那種情況下盜用國璽,怎麼算也是反經行權,過錯有,功勞也有,功過相抵,輪不到嚴懲的處罰後果,怎麼他這時的話意,卻大有絕不寬貸,追究到底的意思?
說到竊取國器,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怎麼算也該先打擊了越氏和楚國,然後才能算到我頭上吧?
又或者,他這是因為一時想不出對長安的越氏做出最合宜的處置,心理不平衡,所以將我當成出氣筒?
齊略的袍袖移開,我終於看到了他的臉,他面上的紅潮還未褪盡,看著我的眼裡卻是冰冷的憎惡。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眼裡的冷冽,讓我如被雪水淋頭一澆——他的眼裡,沒有我!
那冰冷,是對陌生人的;那憎惡,也是對陌生人的;
我在他眼裡,只是一個不熟悉的臣子,但卻因為盜用了國璽,讓他有名正言順的罪名,重懲於我,將權柄為人所竊的惡氣發洩出來的途徑。
他不顧身份的暴怒,並不是想起了我,而是由於我盜用國璽,讓他想起了越氏的叛亂。
我在他冰冷如雪的目光裡低頭,輕喃:“臣知罪。”
他忘了我,本是我一手造成的局面。可我沒想到,當我面對他,正視他已經將我遺忘,不復記憶的時候,心會這麼的痛。
本就是我讓他將我遺忘,早已預料今日將有的傷痛,何必再作這般小兒女情態?
本就是我封印了他的記憶,取走了他對我的所有情感,卻有哪般資格心裡暗生怨懟?
只是這預料中的疼痛啊,為何逼上身時,竟是如此的劇烈,比我想象的更難受?
“你既知罪,那便說說盜用國璽,矯詔調兵應處何刑?”
他冰冷的聲音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我恍惚的回答:“主犯者處梟首之刑,株連五族……”
一句話說完,我不自禁的笑了笑,喑聲道:“只是臣一身孤孑,並無直系血親,陛下降罪,臣只有一身相承,卻無五族之親。”
第六十七章 罪罰
“陛下詔令將你奪官去職,貶為宮奴?”鐵三郎不敢置信的大叫,嚇得跳了起來:“這不行,這怎麼可以?陛下怎麼能恩將……”
嚴極到底反應得快,將鐵三郎後面的話喝住了,臉色鐵青的問:“妹子,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些。”
“陛下問我盜用國璽,矯旨調兵一罪。”我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苦笑道:“其實盜用國璽不算什麼,擅調北疆軍和期門衛才是陛下真正惱火的原因。”
鐵三郎脫口道:“可你就算沒矯旨,我們……”
嚴極一把捂住他的嘴,怒道:“你這榆木腦,少說兩句。”
嚴極和鐵三郎是我矯旨調動的,說到底還算是國器公用。但如果他們是沒有奉旨而幫我,那麼以國器為私用的意味就太濃。那才是天子不能容許的,我和他們日後都會大受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