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略輕笑一聲,將手遞了過來,我身體半隱在樹後,放下藥箱,右手拿出一根銀針,左手去探他的腕脈。
不料我的手探出去,尚未搭到他的腕脈,自己手腕一緊,竟已被他抓住了。
“陛下……”
我大吃一驚,待要甩脫他的掌握,眼前光影交錯,他已扣著我的手錯步轉到了樹後,微笑:“你看病不是講求望聞問切,不肯臆想而斷嗎?怎麼此時給我探脈,竟連我的氣色也不予查察?”
香沁肺腑,離得近了,我終於能將他身上的異香分辨出來——那是夾著罌粟粉焚燒的龍涎香,與枷楠木和蘭花之香混和而成的一股濃香。
龍涎香是上品的催情香料,西方貴族用龍涎香粉混入蠟燭中,在與情人相聚的晚上點起蠟燭來催情增趣;而罌粟則能使人興奮,也有一定的催情作用。
羌良人既然是巫女出身,她調製了設法燻在齊略身上的香裡,肯定還有些人所不知的用奇妙之用。只是齊略意志堅定,明明已然動情,竟還能強制了下來,不至與她生亂。到她走了,才真正的發作。
若不是被這香挑動,他怎麼可能如此作態?
我被他困在方寸之地,反而冷靜下來,沉聲道:“陛下,請您靜坐,容臣替您施針去病。”
“雲遲,你以為區區催情香真能叫我失控嗎?身為天子,豈能連這麼點克己之力皆無?”齊略扣住我的手,低頭逼近我,失笑道:“我病不在香,而在人!”
好個病不在香,而在人!
如果真的是不能叫他動情的人,他就不會有欲的話,那羌良人能叫他幾乎失控,就是說她讓他入病,不是因為香,而是因為她這個人!
不過他因為她的身份而剋制住了□,而我,卻恰恰是在他慾念未消時,沒有身份顧忌,可以肆意縱情的那個人是嗎?
我猛一錯齒,自熱辣辣地喉頭裡擠出四個字來:“我,不,是,她!”
“你當然不是她!”齊略的眼裡慾火升騰,眼裡晶光與霧氣已經融成一片,變成了一種閃著異彩的迷離。他凝視著我,卻又似乎在透過我看到了別處:“你跟她完全不同!你是雲遲,會拒絕我的雲遲!”
在他迷離的眼神裡,許多我不願想的念頭奔騰而出:
是不是因為他在長樂宮侍疾,羌良人有機會接近他,讓他察覺她的感情繼續發展十分危險,所以想趁機了斷?
他召我問退還他鏡奩的理由,何必要借周婕妤之口,將我誆來此處?
他若真想瞞過別人,何必定要向對他有情的羌良人借溫室來用?
他是不是想以我這與她完全不同型別的人,向她召示自己真正喜愛的人絕不會是她?
他——是不是,轉了幾個彎,實際上卻是想最好的保護她;而我,卻是他保護真正所愛的人而豎起來的盾牌?
齊略的身軀重重地擠了過來,滾燙而近乎熾熱的體溫熨在我身上,我卻覺得自己滿身陣陣寒意,自內而外的散發出來,任他體溫再高,也暖不了我分毫。
我靜靜地看著齊略的眼,平聲說:“是的,陛下,我是會拒絕你的雲遲。現在,我仍然拒絕。”
第十八章 斷念
溫室裡沒有風,也沒有蟲鳥,只有在寒冬裡靜靜舒展身姿的花草樹木。這些原產於南滇的物種,在北方異地生長,外表雖然看上去旺健精神,實際上花朵卻總有幾分天性受制的怯弱,不似我曾見過的那樣豐碩華美。
我站在這些花木中間,雖然與它們種屬不同,但實際情況卻與它們並無差別。
這裡的環境,並不由我們自己選擇,自己營造。我們只能適應環境,倘若營造這環境的人,突然不想再維持這環境的存在,我們只怕都難逃一死。
齊略,你到底有多大的氣量,容我在你允許的範圍內改造自己想要的生存環境?
齊略在我的凝視中笑積唇邊,眉挑新奇:“你為什麼拒絕?難道你不喜歡?”
他問的拒絕,到底是那日退回去的鏡奩?還是剛才我推拒他?我念頭轉了轉,便懶得再猜,直接問道:“陛下是問人,還是問物?”
齊略臉上多了一層屬於少年稚氣的天真,好奇地問:“問人如何,問物又如何?”
“陛下若是問物,臣便直言:我很喜歡,但那不是我應得之物,所以我拒絕。”
齊略哈哈大笑:“那是我送給你的!既是我送的,你便能得,何必謙辭?”
“正因為是陛下所贈,臣才要辭。”我暗一錯齒,垂下眼簾,淡然道:“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