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女性特有的直覺,令我猛地衝到室前,推開了室門。
門內還垂著一層紗幔,紗幔隔著,一時還看不清裡面有什麼人。
可心間那女性特有的直覺,卻已經告訴了我,那裡面坐著的人是誰。
能這樣叫我心跳如鼓,直覺的想要接近,但又害怕接近的人,除了他,還會有誰?
我這樣的驚慌,到底是怕他聽到我和老師的談話,還是怕見到他,又或者是太想見到他?
靠得近了,便能看見室內那人坐在案前,腰身挺得筆直,彷彿與我一樣,都因為緊張而全身繃緊,以至於想將身勢放柔和一些,也是不能。
我呼了幾口氣,才伸出手去,想將紗幔撩起。可那隻做慣了手術訓練,素來平穩的手,此時卻微微地顫抖,分明不聽我的使喚。
薄薄地紗幔在我指尖,隨著我的手指的顫抖而微微浮動,但我卻始終沒有將它撩起,可我也沒有將手收回來——撩開,我不想;放下,我不甘。
時間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在剎那,有人替我解開了猶豫:“別動它。”
這聲音我能聽到的機會不多,然而由於心裡不知不覺的想得多,以至於它入耳明明陌生,但心裡卻感覺到了無比的熟悉。
我凝滯的手終於收了回來,剎時間有些種全身虛脫的感覺,心裡所有錯綜交織的感覺,都匯成了一聲嘆息:“竟然是你,果然是你——”
室內的人沒有回答,我在紗幔前坐下,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個月,楚國王庭未向朝廷請示,就自行頒發了一道開科取士的政令,在楚國境內自行任官,我想來民間聽聽議論。”
我怔然不解,重複問了一句:“楚國王庭開科取士?”
朝廷目前任命官員,採用徵辟、薦舉、恩蔭三種。其中薦舉法除了官員推薦其所知的能人以外,還包括自忖有才者往公車署投書自薦求職。
這種形式的自薦,不拘門第,自薦者需要書答公車署中天子所設的題目,也帶有一定的考試性質,但還不算正式科舉。
由於自薦者如果並無真實才能,往往會被治以欺君之罪,所以真正以自薦入官的寒門弟子極少。楚國王庭開科取士任官,這是擺明了要與朝廷目前任官多為世家子弟的制度抗衡,爭取寒門士子的支援。
開科取士的政令,楚王明目張膽的釋出出來,那是明說他已經不再掩飾獨立之意,正式的於中央政權形式之外另立一套行政制度了。
我悚然一驚,問道:“民議如何?”
“訊息還沒散開,民議還聽不出端倪。不過……開科取士,是徹底根絕士族勢力盤糾的妙法,我那叔叔能想到此法與朝廷對抗,果然才具非常。”
我隱約記得科舉能夠順利推行的前提條件是連歷戰亂,士族的政治控馭力已經跌到了谷底,無法維持政治局面。可如今的天下並沒有大的戰亂,士族勢力仍盛。
“開科取士固然能夠收攏寒門士子,但在門閥林立的情況下起不了什麼作用。楚王貿然施為,只怕於國無利,反而使境內的豪門怨懟。”
“你有所不知,楚國自我叔公手裡起,便開始打擊豪門,至今已有五十餘年。楚國境內,豪門早絕,這開科取士不止不會有阻力,反而收拾全境士子之心。”
“那豪門貴族會乖乖的讓楚王打擊麼?”
“自然不會,不過楚國這幾十年來,叛亂不斷,卻沒成大禍,倒是替王庭磨礪了將士。如今的楚國軍隊,雖然不能稱名將如雲,倒也人才濟濟。反是朝廷這邊,與鮮卑糾纏二十幾年,連最擅兵戰的宋氏也子弟凋零,滿門孤女寡婦,將才難求,帥才更難尋。”
我聽他說得兇險,似乎朝廷的傾覆就在眼前,心中駭然:“那你……豈不是危險?”
他輕輕一笑,似乎頗為輕鬆,竟比剛才說話時還顯得愉悅:“楚國兵鋒再利,也只能衛一國之地,至於其它異謀,卻是休想。”
他的聲音一轉,問道:“你真覺得我危險嗎?”
我努力回想自己出宮的見聞,慢慢地理清了思路,豁然開朗,訝道:“原來,你安全得很。”
“何以見得?”
我心裡輕鬆下來,微微一笑道:“我聽人說過,看一個國家是否有崩壞的前兆,該看他的治下的中產階級是否穩定。而現在的長安城,無論關內還是外地來的中產階級,對目前的朝政都沒有多少非議,可見國家很安全……你自然也安全。”
“你說的話新鮮,這中產階級卻是怎麼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