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木魚聲響到了黃昏,南顏始終說服不了她爹遵守佛門戒律,只得自行離開,打算和她家那個欠渡化的問題人物互相研究一下如何在佛門戒律的邊緣反覆橫跳。
而這邊,寂明一個人坐在院落裡,看著那支斷掉的簪子,一言不發。
那年,好像有很多話,想說未能說得出來。
現在也有很多話,他終於敢說出來了,她卻聽不懂了。
如是一個人空想到了月上樹梢,院外刻意放輕的動作窸窣傳來,寂明這才收回遊蕩已久的神思,回頭一望,卻是心中微微怔忪。
南嬈撐在矮牆頭上露出一張看著便行為不軌的臉,嘴唇微抿,見寂明凝望著她,便尷尬地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
“禪師見諒,我家丫鬟管得嚴,在正門那條道上把著門……”
寂明看著她沉默了片刻,起身走至牆下,南顏以為要被訓斥了,卻又見他伸出手來。
“來。”
就好似天上皎然的月色忽然有了幾分煙火氣,南嬈不可避免地心跳快了快,麻利地翻過牆頭,搭上他的手跳了下來,一雙水光瀲灩的眸子從他沉靜溫和的側臉,看至滿頭雪銀的長髮,越發好奇。
“父親一直說我小時候被禪師抱過,連我的名字也是禪師起的,可我見了禪師,卻不像是見了長輩……冒昧問一聲,禪師究竟多大了?”
寂明語塞,回身剛走了不到十步,南嬈這邊接著便是跟過來一套連吹帶打聽。
“我本是來修行的,一見禪師,卻又無心修行了。”
“你真是神仙嗎?”
“好吧,就算不是神仙,禪師風姿佼然,怎麼會出家呢?”
“我既入了廟,便是與佛無緣,與禪師也是有緣的,給我起個法號可好?”
寂明停住步子,道:“抱歉,我……現下不是出家人,你的法號,我取不了。”
南嬈愣了愣,道:“可這山寺不是禪師所立的嗎?”
“心不在釋迦,與還俗無異。”寂明取出那根簪子,放在南嬈手心,“修得不算齊整。”
南嬈握著簪子,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道:“我該怎麼謝你?”
寂明頓了頓,道:“你會釀酒嗎?”
“我娘是沽酒娘子出身,釀酒不難,倒是禪師,已經不忌酒了嗎?”
趁著一抹月色悄然入雲,寂明低聲道:“你釀的酒,我不忌。”
“……”
又過了月餘,南府的丫鬟實在無法再無視她家小姐不分晝夜地往一個僧人居所流竄的動靜,便趁著下山採買的時候,乘驢車回了趟孔州城,打算讓南員外給南嬈換個寺廟小住,省得惹出事端,哪知這一回去,便發現家裡出了事。
這一日,寂明早早便看見庭院中南嬈留下的字條,說是去山麓桃花林取她釀好的酒,可直至等到了入夜,南嬈依然未曾迴轉。
作為當世修為最為高深的這一撥人,寂明算得了所有人的福禍,卻算不得與他自身相關之人,闔目將神識從山上鋪開幾百餘里,便眉梢一冷,消失在山寺裡。
與此同時,孔州城。
“……此次爹孃染了瘟疫,走時太匆忙,翠翠,你將這封信送至驛站,讓驛站的人送去廟裡吧。”
南嬈今日本與寂明有約,可回去的路上,卻聽聞家丁來報,說是她年邁的父母輩瘟疫所染,家中更是被州府清理瘟疫的官差包圍住,想要把她爹孃帶去瘟疫棚。
那負責治理瘟疫的權貴庸碌無為,本來應該救治病患的瘟疫棚久失治理,藏汙納垢,每日都有死人被抬出,南員外也是有名的鄉紳,按理說不至於如此,可等南嬈到了孔州城,在家門口瞧見一頂華麗的轎子堵在門前時,一切都明白了。
郡守笑得膩人,道:“南家侄女,本官也是沒辦法,這瘟疫事關重大,今日若不把南兄夫婦送到瘟疫棚,他日染病的人多了,誰能擔待得起?”
馬車簾子撩起,南嬈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四下都傳出低低的驚呼聲。
“我父母年邁,自是不可能去瘟疫棚,大人何不直言?是要我插標賣首,還是準備贖金?”
她分明只是一個菁華年少的姑娘家,說話時眉眼之煞豔,卻是讓一眾權位在手的人不敢直視。
轎子裡的京城權貴哈哈一笑,從轎子裡下來,走到她面前,滿眼驚豔之色,道:“好一個絕代佳人,比那些無趣的柔順女子有意思多了。不過你放心,本侯可不捨得讓你屈居後院,以你這傾國傾城之容,我看索性便入宮為妃,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