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禪房裡的燈火才徐徐滅去。
……
之後一連三日,南府的丫鬟發現她家小姐起得比她都早,打扮停當出門聽寺廟裡的禪師講禪,看傻了不知多少修為不高的小和尚,直至午時飯菜都快涼了,她家小姐才回來。
丫鬟覺得有點奇怪,問道:“小姐,今天禪師都和你講了什麼呀?你傻笑了快一炷香了。”
南嬈戳著碗裡的米,感慨道:“盤兒靚,條兒順。”
丫鬟大驚失色:“出家人竟說出如此輕浮之語?小姐莫怕,我這就下山去告訴老爺來接你回府!”
南嬈連忙扯住丫鬟,道:“冷靜,我是說禪師。”
丫鬟:“……小姐你開玩笑吧,你不是說和尚都是大禿瓢子嗎。”
南嬈:“人家才不是大禿瓢子,我這麼說吧,咱們城東那潘公子你見過吧,人稱小潘安的那貨。”
丫鬟雙頰緋紅,道:“當然記得,潘公子都來提過六次親了,翠翠這輩子沒指望,就想著小姐什麼時候想開了答應潘公子,翠翠好混個通房呢。”
這時年的人大多都這麼想,南嬈平日裡也沒少展望她的姻緣,見的人多了,便曉得她這張臉註定是要惹是生非的。
“翠翠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心思吧,上回咱們一起去給邱家老奶奶祝壽,宴上那小潘安是神魂顛倒了,他那老色鬼爹我瞧著也是蠢蠢欲動,真去了他們家,不得亂成一鍋粥?你跟著我這麼久了,區區一個通房也不大妥,改日我就找城裡的媒婆替你留心幾個老實人吧。”
丫鬟大驚失色:“可是小姐,我要是嫁出去了,你怎麼辦?新來的丫鬟知道你晚上夢遊喜歡往樹上竄著睡嗎?”
南嬈:“……我上次睡樹上已經是八歲時候的事了吧。”
丫鬟抹了一把眼淚,道:“算命的江湖術士說你上上輩子是隻鳥,喜歡往樹上躥乃是鳥性難改,婚後指不定因為這個怎麼被婆家罵呢,我要是配出去了,誰半夜把您從樹上拖下來?半夜爬樹這種事若是宣揚出去,孔州城哪家的公子還敢娶?”
南嬈:“算命的話哪能盡信,再說了,爬個樹多大點子事,俗人之見,人家寂明禪師就沒說什麼。”
丫鬟終於明白了南嬈這兩日的反常,惶惶然道:“小姐,你不會當真、真看上個出家人吧。
南嬈這個人,向來喜歡挑戰別人的心裡下線。
“實不相瞞,我思來想去,總覺得我們上怕是輩子有一腿。”
丫鬟臉色變了變,起身道:“小姐我去泡茶。”
南嬈一臉困惑,待身側落下一小片陰影,她才難得感到了一絲不容忽視的尷尬氣息。
跟她上輩子有一腿的出家人輕聲慢語道:“施主今日聽禪時遺落了一枚髮簪。”
“欸?”南嬈連忙起身去接,卻不想對方卻只是伸了手,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
寂明繼續道:“寂明一時不慎弄壞了,抱歉。”
南嬈剛想客套一陣,便聽他又說道:“我稍通金石修補之術,若施主心急,亥時後可到我院中取。”
亥時後早就是深更半夜了,雖說是佛門清淨地,這樣微妙的時刻,孤男寡女的,很難讓人不去想歪。可南嬈不覺得,她總覺得這個人就算是洞房花燭夜,也是一副坦坦蕩蕩乾乾淨淨的模樣,說什麼做什麼都好似合情合理一般,讓尋常人起不了什麼歪念頭。
南嬈不是尋常人,此刻已是心花怒放,滿腦子都是歪念頭:“那,就拜託禪師了。”
寂明約好後,仍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緩緩走回了講禪的院落。
早上這裡滿滿當當的坐著些寺廟裡聽早課的弟子,此刻卻只留了一個敲木魚的小沙彌,待寂明坐定後,小沙彌身形一陣變幻,化作了一個白衣女尼。
南顏幽幽嘆了口氣,道:“父親,我娘剛剛沒有掉簪子。”
寂明:“嗯,是我偷的。”
南顏:“父親,這簪子剛剛是好的。”
寂明點頭道:“嗯,是我弄壞的。”
南顏:“父親,這樣不好,得讓娘生老病死地熬過這幾十載壽歲,她的魂魄才能完整。”
寂明:“是不太好。”
南顏:“父親知道就好,那下次還偷嗎?”
寂明略一沉默,垂眸道:“還偷。”
南顏:“……”
南顏:“父親,你這樣我很尷尬。”
寂明:“敲會兒木魚緩解一下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