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4部分

的了:“你當時怎麼知道,我那時還是一個黃花少女啊!”我抬起眼睛看她,她卻一直耷著眼皮。我差點跳了起來。但我按捺著,緊咬牙關。我遇到了一個來自老家的、不可戰勝的老江湖。

她讓我待下來的理由,真是複雜到了極點。我對這個城市的夜晚有一種忍受的極限,我對她所代表的昨天有一種不可擺脫的依賴。這是毫不誇張的一個說法:依賴。一個人就像一棵樹,他真的有根鬚,很深很深的根鬚。我的根鬚紮在那片海灘平原上,那兒關乎我的生死存亡。而面前這個人不管是邪惡的還是庸常的,她確鑿無疑地將我一把拉回了昨天,讓我不得不品味那個致命的時刻,那個讓我心驚肉跳又是無比留戀的少年時代。

4

我已經神差鬼使地來了阿蘊莊三次。一切都是瞞著梅子進行的——其實並沒有“進行”什麼,我來這兒只是與她待一會兒,聽她絮叨一會兒往事。她現在竟然有了一個特殊的愛好,就是虛擬自己的昨天,虛擬一些細節。如果這種虛擬關乎我們兩人之間,她的話就不可遏止地多起來。她現在說話的聲調永遠是懶洋洋的,這不由得使我想到,她的生命激情真的已經在獨特的生涯中用盡了,以至於在這種時刻無論如何都提不起神來。她身上時刻不離一個步話機,這可以讓她隨時隨地控制整個地盤。這裡的一些神秘事情已經無法瞞我,看來她也無心瞞我。對她來說,我是一個城市異數,一個完全不需要提防的角色。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你是誰呀?儘管我們這麼多年沒見,可是一見了就連血帶肉一樣親!世道再亂,女人在風塵裡打滾,她的第一個到死都不能忘!她這樣說時,當然是一次次強調我們兩人所謂的昨天。我卻一次都沒有戳破她的公然說謊。我心裡清楚地記得真正的事實不過是:一、我十多年前嚴格講並沒有與之真正發生那種事;二、她當時絕不是一個初次經歷男人的女人。我極不情願卻又不得不沉入的回憶,是我最難以啟齒的那一段——那時她極力誘導我,讓我一起加入那種恐懼的遊戲,可最終還是不行。是的,我的渾身都被她弄溼了,她也忘情地騎在了我的身上。我用盡全力地掀她、掀她,甚至想揪她的頭髮。可她依仗著年齡的優勢,閉上眼睛不管不顧地壓住了我,那會兒不得不讓我想到了“蹂躪”兩個字。她嚎叫的聲音像貓一樣,是春天爬上樹梢或屋頂尖叫的那種貓。

《你在高原》 第二部分 《憶阿雅》(16)

我的回憶終於引出了憤憤的回擊。我扔下一句:“一切都是無稽之談!我那時候還什麼都談不上……”她第一次笑得這麼燦爛,可是照舊耷著眼皮不看我,說:“當然了,你還那麼小,用書上的話說就是‘聊勝於無’。不過這對我已經足夠了。我很幸福,我那一次很幸福。”

她的這種概括和回應真是可怕。這甚至讓我一時沒了主意,只好憤怒無比甚至有些絕望地看著她。她還是不太在意我的表情,懶懶散散說著:“算了,別想那麼細發了,想得太細發咱倆都會受不住的。因為我也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紀,你也別*了我。”她丟了菸蒂,去近處的小衛生間,門也不關就嘩啦啦撒起了尿。她一邊提著褲子一邊往外走,咕噥:“我是胖了。你還記得那時候吧,我的屁股像小瓷缽子一樣,又圓又滑。現在不行了。你不洗個澡?”我不洗。“那我洗了,你自己看看電視什麼的。你要不見外就進來說說話,我泡我的。”我沒有理她。她去那個大浴室了。

我站在窗前看著這個阿蘊莊,這兒一切都盡收眼底。我發現夜深之時,這個院落原來是如此熱鬧,這與平時、與夜色初降時分大為不同。一些轎車無聲地開進來,它們一輛輛泊在車位上,整整齊齊,使人想到這裡的一切都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那些小姐們紛紛出來迎客,毫不扭捏地挽上車中出來的男人。有一個剃了禿頭的中年人好像有點兒眼熟,他跨出車門就讓我一驚,接著往窗前靠近了一步。可惜只一閃他就轉過身去。我在心裡說這不可能,因為一方面他在很遠的那個城市居住,另一方面他絕不會到這樣的地方來吧。門廊的紅燈懸掛起來,血一樣紅。庭院裡其他的燈都暗暗的,惟有這血紅成了主要的色調。安靜的紅色籠罩著一地綠草,反射出一種曖昧,一種溫煦中透著腐臭的氣息。

我正在窗前看著,突然有一隻溼漉漉的手按在了我的肩上。她只披了一條大浴巾站在我的身後,我一回頭給嚇了一跳。她渾身上下滴著水珠,一個刺目的*,肉滾滾的。她幾乎沒怎麼耽擱就轉身去取煙,又用什麼東西在身上搽了搽。我只一瞥就發現了她的前胸那兒有一道短短的傷疤,極有可能是刀傷。她搓一下那個疤痕說:“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