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的一種習慣——只要一離家就把背囊裝滿。我馱著一個大背囊多麼可笑。可我覺得這種沉重靠在脊背上有一種非常踏實的感覺。這些年裡我就是揹著它,蹽開兩條長腿走來走去的。對於我的長路,梅子和岳父一家早已習慣了。他們無可奈何,只說我是一個“野蹄子”、“野腳”。平日裡我跟梅子講了很多父親的故事:他從南到北的跋涉、他與那個海邊小城的故事、他與爭奪海港的幾次激烈戰鬥的關係;他還是幾次有名戰事的組織者。當然,他後來遭受了厄運。可是這一切不幸絕不能歸結於他的奔走和流浪。如果沒有這些經歷,他或許會成為一個更加不幸的人——平庸的、默默無聞的人。而父親在那一周遭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那麼多人至今都在懷念他……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曙光與暮色(34)
梅子常說我和父親有點相像。我拒絕她這樣講。
因為我在心底裡害怕,害怕父親那樣的命運。
“靜思庵”地處西郊的一個小村,本來是極為安靜的,後來由於城市不斷擴張,已經把這個村莊擁在其中了。好在四周仍能看到原來的輪廓,原有的街巷和低矮的房屋大部分保持完好。街道上儘管有些熱鬧了,但仍然時不時讓人想起原野上的那些淳樸小村。所謂“靜思庵”就是這片低矮茅屋中的一座。這些年來不少茅屋都換上瓦頂,但這一座還保留著原來的面貌,茅頂已被雨水染得發黑。一個小小的院落,院門的粗木條被雨水洗白了。院內有一棵可愛的石榴,樹下是一片春草。
看得出庵主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室內倒還潔淨,只有小小的三間。最大的一間在西面,裡面有一張小桌,兩把藤椅,一個小小的書架。有光喜歡的那些蹩腳書法和繪畫整整懸了一牆。“靜思庵”三個大字刻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