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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部分

已經知道兒子回城了呢——鎮定了一下才覺得這不太可能。我搖搖頭:

“沒有。已經很久沒有他的訊息了。我還以為他已經搬回來住了呢。”

嶽貞黎嘴角凝了一絲笑意,“他回來?他不會。這會兒還不知在哪兒打溜溜呢”。

“打溜溜”就是流浪的意思。我趕忙說:“不會,凱平一身本事,他幹什麼都會是一把好手,您完全不必為他擔心的。”

“這個小子……”他抬頭看了看牆上。那兒原來有一幀凱平更年輕時候的照片——那時的小夥子剛二十多歲或者更小一點吧,人更瘦削然而精神頭兒十足,穿了飛行服。多棒的傢伙,多精彩的生命!我不由得在心裡嘆息起來。我在想:如果帆帆在這兒看到這幅照片,她會怎樣呢?忍住思慕、一陣陣的思慕!我絕不相信她的心底會沒有凱平——就此而言,做父親的沒有及時將其從牆上摘除,也算一個不小的疏失吧。

輕微的腳步聲。我一抬頭正好看見了一個人——是帆帆,她從樓上下來——我不可按捺地一下站起來,喊:“帆帆。”

她轉過臉來,目光與我的一對,馬上“啊”了一聲,很快走過來——她進門後才看到嶽貞黎坐在另一側沙發上,略有驚訝地叫了一聲“爸爸”,然後退到門旁站著。我立刻發現了她的異樣——比起上次見面,僅僅隔開了一個月,她的身體已經明顯地胖了一些。不用說這是因為懷孕的原因。她的臉色也有些變化,好像五官都比過去變大了。

“梅子姐忙些什麼?好久沒見了,請她過來啊!”帆帆的聲音很大,但不像過去那樣清亮。這提醒我她是一個即將做母親的人了。

因為嶽貞黎在,我沒有多少話可說,只“嗯嗯”應著。可是他並不打算離開,並且一直待到帆帆退出去。我發現她走開之後,他的目光就時不時地往外望著,好像再也無心和我談了。顯然,我這一次不可能再和帆帆單獨交談了,心裡有些沮喪。

出門時看到了田連連,他正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澆水。這個人還是剃著光頭,還是默默的,從側面看沒有一點變化。

回到賓館後,我將所見所聞一絲不漏地向凱平說了一遍。他沒有做聲。我說:“看來一切都是真的,帆帆因為意外懷孕了,這才不得不抓緊時間結婚。”

凱平仰臉向著天花板,好像那上面寫了什麼字似的。

“凱平,聽我一句,忘掉她吧,儘快開始自己的生活。”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轉過目光:“已經開始了嘛……唔,我該好好講講我的工作——不累,又輕鬆又體面,薪水更不用說。我駕著這隻大鳥,就像在部隊一樣。不同的是圖示換成了一隻大鳥,喏。”他說著把桌上的一幅照片挪過來。

這是一幀凱平在飛機前的留影:機身上的大鳥圖案十分清晰。

“這是我們公司的標誌。‘沖天一飛’的意思,我喜歡。”

他把照片留給了我。當我將它揣到衣兜裡時,他才啞著嗓子說:“有機會交給她吧……”

我心裡明白,凱平已經無可救藥。看來無論是犟橫的嶽貞黎還是其他人,都無法將這個人治癒。這幅照片當然要交給她的,這是他的囑託。可這不可能是馬上就能做得到的,我需要尋找一個適當的機會。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無邊的遊蕩(48)

2

分手後大約一年半的時間,我們再也沒有見面。這期間發生了多少事情!我在東部和那座城市之間疲於奔命,一系列棘手的問題需要親手料理,憂愁加上憤怒,就是這段時間的全部了。也正因為如此吧,圍繞嶽凱平的那些事聽到了驚異一陣,最後還是放到了一邊。大約是帆帆的孩子出生不到半年的時間,她和那個炊事員田連連就離婚了。奇怪的是這個訊息還是凱平告訴我的——他在電話上大嚷大叫說:“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我說我聽到了。“你想想這意味著什麼?”我問意味著什麼?他用顫顫的聲音回答我:

“這意味著,她還、愛、我——她因為我,還是沒法、最終沒法和那個人在一起……”

我對他充滿同情。我記起那幅照片在半年前讓梅子設法轉交給帆帆,但一直沒有問梅子是否準確無誤地送達了。電話那邊是劇烈喘息的聲音。我隨口說了一句:“也許吧,不過這又能怎麼樣呢?”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

我的意思是:事已至此,你還會和她再次走到一起嗎?不要說岳貞黎會更加死命地阻止,就算除去這個因素,你會讓一個牽拉著別人孩子的帆帆重披婚紗?我沒有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