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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部分

“鑿子,你給我端量好了,看走了眼就掌嘴!你好好看看,你對面這個人是不是前幾天領你們砸集團的那傢伙?”絡腮鬍子喊。

鑿子搖搖晃晃的頭用力抬起,打腫了的眼睛瞄準了我,再三端詳,搖搖頭。

“把他弄近些,這小子大半是個雀盲眼(夜盲症)!”

兩個細高個再次把他扭起,一直揪到我的跟前,狠拽他的頭髮,使其用力仰頸看我。這樣直看了好幾分鐘,他的頭又垂了,垂著的頭不停地搖動。

他們罵著,推搡著,重新將其按到桌邊。

“看來是一夥的不假,這叫忠心護主啊。我就不信當兵的不認將帥,將帥不認當兵的還情有可原。媽的這是討罰啊。你那天可沒少砸巴東西吧?今個如實招來吧,如實招了死罪就能換個無期。”

“我如實招。”鑿子清清楚楚應了一句。

絡腮鬍子與幾個人對視,問:“那我問你,你親手砸了多少機器、多少人、多少裝置?”

“俺嘛,一個人就砸了四臺機器,都是禍害人的物件,越砸越起勁兒,煞不住車哩!裝置,裝置是什麼?”鑿子轉臉問。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荒原紀事(43)

“笨死了,也是機器!”

“那我就砸了四臺——兩臺大的兩臺小的。大的有面缸那麼大,小的嘛,也有小扁簍那麼大哩。怪費力,多少钁頭下去它還呼哧呼哧喘氣兒。”

“除了機器,你還破壞了什麼?”

“這我可得好好想想……天哩,砸上了癮,一時半會兒停不下哩。我記得把一些窗玻璃砸了,把桌子也砸了。牆上貼的大畫兒啦美人頭了,咱看了就眼氣,也給它們幾钁頭算完。最後要不是有人喊著走啊走啊,咱還得砸它一些。不過咱沒砸人,咱知道人命關天。可是好心不得好報啊,機器也傷人哩……”

“嗯?怎麼回事?”

鑿子仰著臉回憶:“我哥幾個砸得正歡哩,有人一钁頭把機器上的一個什麼東西砸開,它就把燙人的臭水腌臢汽濺他一臉一身,他就疼得滿地打滾兒……人是沒救了。那是毒水,誰沾上誰完。那天聽說被機器害死的人至少有五六個。被電打死的也有兩個,一個又活過來。壞人把機器都偷偷通上了電,一钁頭上去火花直冒,一觸手指頭電個筋斗……”

絡腮鬍子大笑。

“這就是報應!看你們對集團有多大的仇,你們是發洩仇恨來了……”一個尖嗓子說。

鑿子並不諱言:“就是!這一片平原上的人沒有不恨集團的!他們是莊稼人的死對頭!他們弄得咱沒吃沒喝,連口氣都喘不舒坦,連個安穩覺都睡不了!老健說得好:今天是有它沒咱!”

“老健這樣說了?”絡腮鬍子趕緊問。

“都這樣說了!”鑿子咬咬牙。

“嗯,好,你一會兒就不牙硬了……先問你,誰是主謀?”

“都是主謀。都想砸了他們鬼哭狼嚎的機器。”

“好小子,一會兒你就不牙硬了……再問你,眼前這個‘二軍師’你真的不認識?”

“早說了嘛,咱不認識。”

“那好,”絡腮鬍子衝兩個細高個子一努嘴,“取些好吃的東西來吧,反正得給他嚐嚐新鮮。”

兩人應聲而去。一會兒取來了東西,亮給幾個審問的人看,還給我看了看:四根紅辣椒,半碗鹽面。

絡腮鬍子指著它們對小夥子說:“東西不多,都是你的了。你不是英雄好漢嗎?你不是夠仗義嗎?那好,你就把這點東西全吃了——年輕輕的身板兒壯實,大概不會尿褲子吧?”

鑿子困惑地低頭看看桌上的辣椒和半碗鹽,又抬頭看看我。

“你認識他嗎?認出來,就在這上邊畫個押。”絡腮鬍子拍拍桌上的一張紙。

我喊:“鑿子,你可別吃!咱倆今天不就算認識了嘛!”

鑿子搖頭:“假話說不得哩。”說著端起那個碗,捏一點鹽末就往嘴裡填。他伸伸舌頭,使勁皺眉。

“吃啊,別嫌東西少……”

我衝他們喊:“你們長了什麼心,他不過是個孩子啊!”

“你只一邊看著吧,輪到你的那一天再說話。你這會兒好好學著點兒,看人家怎麼下口。”

鑿子艱難地吃了幾口,最後索性把碗捧到嘴邊,伸手扒拉著,連吞帶咽,一轉眼就把半碗鹽末吃下去了——他手一鬆碗掉在地上,臉色發青,全身打抖,口水從嘴角流下來。

“這東西多鹹哪,快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