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則祿又朝龍榻走近了兩步,目光輕飄飄地在案几上的那道詔書上掃過,隨手彈了下手指,再次下令道:“還不就趕緊把詔書收好!”
羽林衛副指揮使即刻領命,上前把那道詔書收了起來。
高則祿搖頭又嘆氣,不敢苟同地說道:“三皇子殿下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還偽造詔書,逼迫皇上按手印,實在是罪大惡極!”
副指揮使裝模作樣地看了看那份詔書,點頭道:“是啊。簡直是膽大包天,幸而指揮使明察秋毫!”
“你……你們這是賊喊捉賊!”慕佑景又氣又急,俊逸的面龐漲得通紅一片。
皇帝更怒,雙眸幾乎瞠到極致,那渾濁的眼睛中佈滿了一道道血絲,甚是可怖。
他人還在這裡呢,他還活著呢,這些個奸佞就敢當著自己的面顛倒是非黑白了!
“岑隱那閹人……到底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皇帝咬牙切齒地怒罵,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個都撕裂了,“你們一個個……眼裡還……有沒有朕!謀逆……可是死罪!”
皇帝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含糊不清,但在場的人還是都能聽明白的。
寢宮內的空氣緊繃,火花四射。
對於皇帝的威逼恐嚇,高則祿毫不動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雙眸幽深如潭,彷彿在看一個胡鬧的病患般。
高則祿又嘆了口氣,嘲諷地搖頭道:“哎,皇上都被三皇子殿下氣糊塗了。還不把速速人押下去,免得皇上龍體有礙。”
“……”皇帝的臉色更難看了,連咳了數聲,歪斜的身子撞到了榻上那個小案几,硯臺翻倒,上面的墨汁在明黃色的薄被上流淌開來,一直蔓延到他雪白的中衣上。
一灘灘烏黑的墨漬觸目驚心。
而這個時候,已經無人顧得上這個了,也包括皇帝自己。
文永聚直愣愣地瞪著高則祿,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上十二衛從大盛朝建立之初,就是一支由皇帝親自掌控的禁衛軍,獨立於五軍都督府和兵部所管轄之外,皇帝擁有絕對的控制權。
錦衣衛也屬於上十二衛,但是錦衣衛的主要職能與其他十一位不同,除了護駕外,他們負責更多的是偵察、逮捕、審問等等,因為其職責與東廠有一定的重疊,過去皇帝時常讓錦衣衛聽命岑隱差遣,也因此岑隱才能完全控制住錦衣衛。
其他十一衛就不是岑隱能輕易插手的了,沒有皇帝的詔書與令牌,就是五軍都督府和兵部也都差遣不了上十二衛。
羽林衛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圍住了養心殿,還要把三皇子也拿下,不可能不驚動其他幾衛的人,可是他們都毫無動靜,外面一片風平浪靜。
也就說,岑隱真的把上十二衛都控制住了!
只是想到這個可能性,文永聚就覺得一股寒氣自腳底升騰而起,急速地擴散至四肢百骸。
掌控上十二衛意味著什麼?!
那代表著,一旦岑隱要逼宮的話,那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這個皇宮其實已經完全在岑隱的控制下。
文永聚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粘在蛛網上的飛蟲,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文永聚渾身一軟,像是爛泥般癱下,不再掙扎,也不再叫罵。
就算他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聽的,不過是白費功夫罷了。
這一刻,文永聚只覺得四周都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皇帝的呼吸愈發濃重急促,雙目混亂,艱難、虛弱而又憤怒地質問道:“高則……祿,為什麼?”
明明是自己提拔他為羽林衛指揮使,明明自己對他有知遇之恩,可是高則祿居然背叛了自己,投效了岑隱這閹人!
高則祿面無表情地看著距離他不足一丈的皇帝,凝視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帝。
他看來變了,不過那只是外表,在這副醜陋的皮囊之下,他還是那個皇帝,過去的那個皇帝!
皇帝看著高則祿的眼睛,只覺得看到的像是結了冰的湖面似的,寒氣絲絲縷縷地自心口升騰而起。
即便對方沒有說話,皇帝也能感受到高則祿對自己的憎惡。
須臾,高則祿平靜地開口道:“七年前,兩廣一帶,有倭寇勾結南洋海匪為患,海匪上岸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殘殺了無數百姓。”
“然而,海匪機變,一旦事成,絕不留戀,即刻逃亡海上,而信州衛的海船落後,每每讓海匪逃走,甚至反被海匪追擊,死傷慘重。”
“彼時,信州總兵請求朝廷支援,照道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