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站起身來,一個個都跪得膝蓋發疼。
端木憲也顧不上這些了,抬眼朝前殿方向望去,目光幽深。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皇帝的背影,皇帝被兩個內侍架著“跪”在蒲團上,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連腦袋都在哆哆嗦嗦地搖晃著,似乎在嘀咕著什麼。
只是,他與皇帝相距至少有十五六丈遠,根本就什麼也聽不到。
“吱呀——”
前殿中的一個內侍走上前把兩扇門合攏。
前殿的大門緊緊地閉合,連一絲縫隙也沒有,再也看不到皇帝那明黃色的背影。
端木憲心頭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閃了神,直到遊君集喚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撫了撫衣袖,也朝太廟外走去。
眾臣跟在端木憲和幾個內閣閣老身後,也都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有人一邊走,還一邊回首望後方的前殿望了一眼,但大部分人已經把皇帝拋諸腦後。
不一會兒,前殿前方的空地就變得空蕩蕩的,只有那稀疏的幾片落葉還在隨風飄蕩……
對於群臣而言,祭禮結束了,但是對於皇帝而言,才剛剛開始。
一盞茶後,袁直就率領一眾內侍來到了太廟,美曰其名,“伺候”皇帝的起居。
“袁公公,請!”
太廟前殿的大門再次開啟了,一個青衣小內侍殷勤地引著袁直進了前殿。
前殿內,除了皇帝外,只有幾個內侍而已。
“袁公公安。”之前架著皇帝的那兩個中年內侍連忙上前給袁直行禮。
至於皇帝,早就無人理會,由著他自己歪斜地趴伏在蒲團上,姿態扭曲。
皇帝不死心地蠕動著身體,然而,四肢、軀體全不聽使喚,猶如一條醜陋的蠕蟲般。
袁直漫不經意地掃了皇帝一眼,嘆了口氣,用尖細的聲音譴責幾個內侍:“你們幾個是怎麼伺候皇上的!怎麼讓皇上這麼趴著?!萬一受涼怎麼辦!”
“是小的不是!”
兩個中年內侍唯唯應諾,趕緊又把皇帝的上半身給架了起來,依舊讓他維持著“跪”的姿態。
袁直走到皇帝近前,甩了下手裡的拂塵,冠冕堂皇地說道:“皇上在此向列祖列宗謝罪,但攝政王仁慈,體恤皇上年紀大了,也不忍皇上太過操勞,每天跪個六個時辰就夠了。”
那青衣小內侍連連點頭,附和道:“攝政王真是仁心慈意!”
“你……”皇帝昂著頭恨恨地瞪著袁直。
他方才趴伏在地上,連嘴唇都被蹭破了,鼻尖上還沾著些灰塵,狼狽不堪。
袁直滿不在意,陰陽怪氣地吩咐那兩個中年內侍道:“你們可要把皇上給扶好了。既然要跪,就要跪得端正,別讓歷代皇帝看了笑話。”
說著,他又轉頭再次俯視著跪地的皇帝,煞有其事地說道:“皇上,您只要真心悔過,好好懺悔,歷代皇帝在天有靈,肯定會聽到的,也會寬恕您的。”
此時此刻,皇帝連“朕沒錯”這三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已經徹底絕望了!
他的生路已經全部被慕炎和岑隱這兩個奸佞堵上了!
皇帝神情惶惶,感覺到自己猶如深陷一片陰冷無底的沼澤中,他越掙扎就陷得越深,現在他周圍的泥潭水已經上升到了唇邊鼻下,眼看著泥潭就要將他淹沒了……
他真的是真命天子嗎?!
這一刻,皇帝第一次開始懷疑起這點。
在他剛剛從昏迷中甦醒的時候,他覺得他既然甦醒了,那便是上天的旨意,是上天讓他撥亂反正,上天看不慣慕炎這亂臣賊子,要借自己的手讓慕炎去死。
之後的數月,他都是靠這個信念支撐著自己堅持下去,一天又一天地熬著,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終於等到了佑景願意救駕。
他還以為他在磨難之後,又迎來了新生,只要佑景能把自己救出去,自己就能脫困,依然是皇帝。
然而,佑景失敗了。
皇帝也又消沉了一段時日,直到那日他聽到曹大人的哭訴,得知今日要舉行祭禮的事,才又燃起了希望。
他以為朝臣中如曹大人一般忠君愛國之人肯定不少,只是因為他被軟禁,那些忠心的朝臣不明真相,而且光憑文臣也不夠,他需要文臣、宗室與禁軍的共同支援才能撥亂反正。
沒想到萬事俱備,他卻還是失敗了,又一次失敗了!
他再不可能製造比今日更好的時機,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