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和亭子裡的那些黑蟻時不時地浮現在眼前,甚至還有幾次錯把紙上的字看成了黑蟻。
御書房裡靜悄悄的,御書房服侍的小內侍都知道皇帝近來心情不好,一個個都是戰戰兢兢。
皇帝坐在御案後,心神不定地翻著手邊的摺子。
案上的這些摺子都是岑隱整理好的,他現在在看的這張摺子裡說的是京城和京郊裡遭災的情況,內閣提議先把受災百姓安排到附近的廟宇暫住,由朝廷作主施粥,秋播的糧大概被凍掉了不少,來年朝廷應當減稅。
再加之,京城尚且如此,北方以及東北一帶很可能有不少地方都遭了雪災,必須提前準備。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皇帝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合上手裡的摺子,就聽外面忽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似乎連他腳下的地面都隨之震動了一下。
皇帝只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麼重重地錘擊了一下,嚇了一跳,眉頭緊皺地吩咐道:“小李子,去看看外面怎麼了。”
“是,皇上。”一個青衣小內侍急忙領命退出了御書房,外面一片喧譁嘈雜,鬧哄哄的。
小李子皺了皺眉,隨手喚住了一個簷下的內侍,問道:“這到底是……”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傻眼了。
前方五六丈外,一株水桶粗的百年老松攔腰折斷了,折斷的樹冠掉落在地上,散了一地的松針和積雪,一片狼藉。
顯然,剛才的那聲巨響就是老松折斷發出的聲響。
折斷的老松前已經圍了不少內侍、宮女和禁軍,還有更多的人聞聲而來,庭院裡越來越嘈雜。
怎麼會這樣?!小李子盯著那株攔腰折斷的老松嚥了咽口水,沒停幾息就又匆匆地轉回御書房去回稟。
“皇上,外面那株……老松斷了。”小李子結結巴巴地稟道,不敢抬頭看皇帝的臉色。
皇帝霍地站起身來,撞在身後的椅子上,發出“咯嗒”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御書房裡顯得尤為刺耳響亮。
皇帝看也沒看小李子,就繞過御案,大步流星地出了御書房,抬眼望向了前放的那株斷松。
“皇上。”屋簷下、庭院中的那些宮人禁軍一看到皇帝,無不躬身行禮,誠惶誠恐,周圍眾人一下子都矮了一截。
而這些聲音已經傳不到皇帝耳中。
皇帝的眼中只剩下了眼前這株斷松,周圍彷彿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把他與附近的其他人隔絕看來。
皇帝的面色愈來愈陰沉。
這偌大的皇宮中,除了包括御花園在內的幾處花園,很少栽高樹,為的就是不給此刻藏匿的機會,唯有這株御書房外的老松例外。
自大盛朝立國以來,這株老松就屹立在那裡,茁壯成長,越來越遒勁蔥鬱,它見證了大盛的歷史,也見證了慕氏子孫一代代地執掌這片大好山河……
從皇帝三四歲有記憶以來,這株老松就在那裡,理所當然地屹立在那裡,皇帝從未想過有一天這株老松會倒下!
皇帝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掌掐住似的,面色鐵青。
皇帝的腦海中不禁又想到千楓寺的黑蟻,想到這半個月突如其來的雪災,想到他這段日子一直心神不寧,睡不安穩……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喘不過氣來。
自他登基以來,一切就如水到渠成,他剷除異己,漸漸坐穩了江山,這十幾年來順風順水,這還是這麼多年來,皇帝第一次感覺到彷彿有一把大刀懸在他上方似的,讓他如芒在背。
皇帝那雙幽深的眼眸一點點地變得越來越深邃暴戾,彷彿醞釀著一場風暴似的。
其他人見皇帝面沉如水,也都沉默了,一個個把頭低得更低了一些。
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那呼呼的寒風聲,什麼聲音也沒有。
“嚓啦!”
又是一聲樹枝折斷聲,一段松枝“啪”地一下從樹冠上掉了下來。
一個宮女驚得渾身一顫,差點沒軟倒。
皇帝的臉色更陰沉了。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一道身著大紅麒麟袍的身影,青年不緊不慢地朝這邊走來。
一群宮人中,也不知道是誰低低地叫一聲“督主”,其他人都齊刷刷地朝岑隱來的方向瞥去,維持著躬身的姿態不敢動彈,心底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心道:岑督主來了就好。
岑隱從那折斷的老松旁走過,淡淡地瞥了一眼,濃密的眼睫毛微微扇動了兩下,嘴角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