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翹。
他的步履沒有停下,徑直走到皇帝跟前,一派雲淡風輕。
“皇上,受驚了。”岑隱對著簷下的皇帝作揖行禮,勸道,“皇上這外面天寒地凍的,您還是回屋吧,免得感染風寒……”
說著,岑隱又慢悠悠地掃視了眾人一圈,不輕不重地斥道:“不就是老樹枯死嗎?你們一個個都大驚小怪的做什麼?!還驚動了皇上,該當何罪!”
那個內侍、宮女和禁軍們一個個都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把頭伏低,額頭抵在那冷硬的地面上。
“皇上恕罪!”他們齊聲喊道,身子瑟瑟發抖。
原本直愣愣地站在那裡的皇帝終於回過神來,便覺得那迎面而來的寒風像刀一樣割在臉上。
皇帝拂袖轉身,又大步回了御書房,背影略顯僵硬。
那些宮人、禁軍士兵還是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沒人敢起身。
岑隱也跟在皇帝身後進了御書房,只丟下了四個字:“都起來吧。”
御書房裡自然是點著炭盆,溫暖舒適,這兩天天氣陰沉,光線昏暗,因此這才正午,屋子裡就點著好幾盞宮燈,照得整個書房一片敞亮。
皇帝正在御書房裡負手來回地走動著,越走越快,那煩躁的氣息不需言語,就暴露無遺。
見岑隱進來,皇帝停下了腳步,揉了揉眉心,沉聲道:“俗話說,天生異象必有妖。阿隱,你說會不會是那天在千楓寺……”觸怒了神靈?
沒等岑隱回答,皇帝就自責地說道:“哎,也都怪朕那天行事太魯莽了!”
皇帝的眉峰隆起,心下紛亂,又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步履沉重。
岑隱的嘴角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隨即又恢復如常,溫聲安撫皇帝道:“這怎麼會是皇上的錯呢!說來,那日都是二皇子太過莽撞,才會……”
岑隱沒再繼續往下說,微微地嘆了口氣,似有些無奈。
皇帝七上八下的心彷彿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般,目光灼灼地看著岑隱,在心裡對自己說,阿隱說得沒錯,若非因為次子,他根本就沒在意那個佛龕。
皇帝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嘆道:“朕這個次子啊,自小就行事就不夠沉穩……不著調。”
皇帝雖然沒直說,但是語外之音就是覺得這件事的確是二皇子的錯。
說話間,皇帝的眉眼舒展了一些,不過,很快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眉宇緊鎖。
千楓寺的事確實是慕佑昌那逆子攪出來的,但是現在,很顯然,上天卻責怪到了自己的身上。
難道真的應了那一句——
“子之錯,父之過……”皇帝蹙眉自語道,抬眼朝前望去,透過那透明的琉璃窗戶可以看到屋簷上垂下的一根根冰柱。
這龍生九子,且各有不同。
慕佑昌這逆子犯的錯,卻要他這當父皇的來承擔,他還真是飛來橫禍了!
皇帝薄唇緊抿,面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皇上也莫要太掛心了。”岑隱上前一步,又道,“那株老松乃是太祖皇帝親手所栽,福澤深厚,想來這次也是應劫。”
皇帝轉身在窗邊的一把太師椅上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默不作聲。
御書房外的那株老松是百年前太祖皇帝從千里之外他們慕氏的故居移植過來,親手栽下的。
太祖皇帝用此提醒自己莫忘本。
當年,大盛朝建立後,沒兩年就迎來一場大旱,連著兩年豫州、徽州顆粒不收,百姓苦不堪言,只能以野菜樹皮為食,太祖皇帝感同身受,食了松樹皮,又下了罪己詔,跪在這老松前三天三夜,為天下萬民祈福。
三日剛過,雨乃大至。
皇帝的嘴裡喃喃地念著:“餘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餘一人……”
他的聲音呢喃於唇齒之間,近乎無聲。
這幾句話是太祖皇帝的罪己詔裡的其中幾句話,意思是說,假如我一人有罪,請上天莫要怪罪萬民,莫要波及萬民;假若這天下萬民有罪,那麼則由我一人來承擔這罪過。
皇帝的右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太師椅的扶手,手背繃得如同那拉滿的弓弦一般,青筋凸起,他的眼簾半垂下來,擋住了那雙幽邃複雜的眸子。
岑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皇帝,沒有再多言,雙手悠閒地負於身後,那雙狹長的眸子在右側的宮燈照耀下,比那明珠寶石還要璀璨。
御書房裡,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皇帝和岑隱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