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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兒、內家圓、天宮巧、洛兒殷、淡紅心、猩猩暈、小朱龍、格雙唐、媚花奴共十六種,並稱為胭脂暈品。這些名目花色不遜色於當今任何一家專做彩妝的國內國際大品牌,且盛放這些東西的容器也貴氣,叫做碧縷牙筒,就是雕花的象牙筒。

紅塵人世中的女子總把眼前的這一盒胭脂水粉,看得如此肯定,如此華麗深邃。

《*》中的宋慧蓮與西門慶私通,也不過是為了得些餘錢買花翠胭脂,她第一次跟西門慶私會,得了一匹翠藍兼四季團花喜相逢緞子。後來西門慶又親口答應她說:“頭面衣服隨你揀著用。”就為了這一點滿足感,她在人前招搖,*淺露,最終搭了自己的一條性命去。書裡說她:性明敏,善機變,會妝飾。我看也不見得有多明敏,會妝飾愛招搖倒是真的。

《*》是一個人拿了一把快快的刀子,生生地將大明社會從中切斷,在那個縱切面裡你可以看見諸色人等於晨昏向晚中的百樣嘴臉。想想即用兩個字“紅塵”。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紅塵人世。人生的宏闊與細微處都讓人一一看得清,看得明。

最喜歡書裡面的一句:香消燭冷樓臺夜,挑菜燒燈掃雪天。那樣清冷冷的人世與街景就顯在眼前,香消燭冷也說不上是繁華,挑菜掃雪亦說不上苦辛,這只是真實的人生之境。每個人在裡面都能尋到自己在微末裡的影子,一一對應得上。誰也逃不過。

“紅塵”之紅即是女人唇上頰上的胭脂色。《紅樓夢》亦開篇即說寶玉“原來是無才補天,被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攜入紅塵,引登彼岸的一塊頑石。”這頑石原是來紅塵度劫的。才引出來如夢亦如幻的金陵十二色。

每色即是一劫。與那頑石。

現在此時,是深夜。昏燈下是我的梳妝檯。上面那盒腮紅,好好的,它就在那。在實木的桌子上,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可此時看來卻也像是歷了千年回來的。我伸手開啟它,才不過用了一次或兩次,手指沾一點再滑在手心裡,燈下看,更是驚心的一種豔啊。

可是,這深夜,我要塗在臉上麼?

它在就好。

想起亦舒的話:

女人,無論,

生在一千年前,

或是一千年後,

都少不了,

這盒胭脂。

紅藕香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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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笙歌(12)

紈扇倚秋自古以來即是表達一種閨怨。寫這段字的時候,我手邊正有一幅費小樓的畫卷,當然,他的畫,主題一定多是女人。

畫中題款為易安詞“紅藕香殘玉簟秋”,點出了季節。

紅藕香殘定是夏末秋初的節候,園裡池間的亭子裡倚榻而坐孤心獨處人,手邊榻上是一把綺羅小扇,池裡的紅荷已不見了顏色,空有一池綠萍悠悠。已不是那個季節了,手中的扇子亦可輕易地丟在一旁。

我宛然已經聽見了秋,窸窸窣窣。

那榻上的竹簟也有了涼意,風過來,讓人不禁一凜,心也似被掏空了一般。

日子要怎樣過,才可心內飽滿如過眼的曾經的一池荷。可是,如今它也凋零了。我要對著什麼才可填滿這一懷的虛空?

她有點擔心這園子的靜,她有點不安,她怕聽到落葉的聲音,她怕聽見雁鳴。她開始後悔將這羅漢榻置在此處的水亭上。

只是手中的扇子也不知何時已落在了它處。

李清照的《一剪梅》全詞為: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此畫只題了一句,讓人覺得那畫意也是淡淡的,易安的詞太老熟,太幽深,這畫裡煙視媚行的小女子還未完全覺得。她只是有花自飄零水自流的感嘆,可此一種淡只可叫做閒愁,如這初秋的天色一般,依舊是輕宛的瑣細的豐富的。

我的窗外仍似是濃郁的夏夜,那一彎月亮懸於深碧的天上,不知何時竟有了一點冷冷的清輝,一點秋的疏朗。小時候一家人坐在樹下的竹蓆上消那悶長的夏夜,也有一彎這樣的月亮伴著,一直到夜深時候,聽見了石頭縫中的紡織娘的叫聲越來越清晰,露水漸濃,姥姥的故事有一搭沒一搭的也越來越不著邊際,直到講者不知所講,聽者不知所云時,才肯回屋燻上蚊香,蚊香的味道還有姥姥的聲音,伴著一縷清輝斜斜地照於蚊帳上,覺得那是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