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
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
男人這十年,一路人氣飆升,銀鞍白馬度春風,帝都光景,落花踏盡,人也潤澤如玉。
女人十年,隔水隔山,再有財力也難見夫君面,可想那個悶,只怕是十年下來,傷了元氣,老了紅顏。十年的夫妻,與男人拼什麼,尤其是古人,只不過是一臉堆笑地接納罷了,聰明的還落一個賢德名,讓男人心存感激。
文君熱眼巴望了五年,卻是一紙素箋,彼時情意不只是心中沒了,口裡也沒了。
拿到了好牌不見得贏一世的局,只是贏得時候漂亮,輸得時候更要漂亮。
文君思前想後,寫了《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皓如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蹀躞御溝止,溝水東西流。
悽悽重悽悽,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兒何徙徙,男兒重義氣,何用錢刀為?
並附《訣別書》:“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
寫到此,她哭了,可是,她是文君,她最是不要一頭霧水地活。
她牙關緊咬,又補寫到:“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後為,他真的回來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當年的那顆心了。但的確他回來,人就在眼前。
才女向來不會喬張喬致,只是平日裡縱容你也就罷了,你若動真的,我不過稍抬抬素手,量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也只有乖乖回來的份!
那個年月,女人,還是得修煉一顆慧心的好,抬抬筆,即可倒回去十年,與二八小妞過過招。
笑這世上男人,不管自己娶回來怎樣蓋世無雙的,也只是不足,也一般會得隴望蜀。微博裡有一句,剛看到的:她是九天仙女又如何,奈何她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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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笙歌(1)
鶯鶯燒夜香的汗巾兒
汗巾兒。
京劇裡的小旦一出場,手裡頭總是缺不了一塊水粉的、煙青的帕子,配著身段一起搖曳如春柳春樹。如《花田錯》裡的春蘭,《拾玉鐲》裡的孫玉姣,《金玉奴》裡的金玉奴。
明時這帕子也叫做漢巾兒。
京昆之劇裡的青衣往往以水袖作為道具,如水如波,表達幽密的心事。丟擲去,再收回來,竟覺得是帶著風的,是曹子建的洛水之意,神光離合,乍陰乍陽。
在躬身行禮的時候,一隻手橫著扯起另外一隻水袖,說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見個中意的情郎,忍不住要看一眼,但又不能直接看,拿水袖遮著臉,覷眼偷瞧,結果正趕上多情的公子也如此這般在看她,兩人雙目相接,頓如觸電一般,這即是美學裡的曲徑通幽,現在的男女,相互掃一眼,便看透了對方,恨不得看到骨子裡去,沒有了其中迴環曲折,一切皆省略了,一切驚喜與心動也便省略了。
最是拭淚時候,真是一個空靈,抬腕不過虛拭,明亮的月白袖子,齊齊整整地搭在手臂上,只怕是弄髒了吧,離眼還有尺八遠,就住了。相擁時雙方把水袖輕輕的揚起來,互相搭在肩上,兩人離得還有八尺遠,便找到了擁抱的感覺,並顫聲說著:“奴的—夫—啊。”戲裡的人真是懂得什麼是若即若離,距離把握得最好。
那手是不能輕易露出袖子以外指指劃劃的,一切便用這個水袖來說話了,那也叫一種功夫。稱為水袖功。也叫長袖善舞。只是這水袖功,欠則暗淡無力,過則猛而無姿。
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有一雙水袖來拋一拋的,平時幹活兒的如侍女丫環,小家碧玉,就沒有了水袖,轉而替代的是一方漢巾子。漢巾子在戲裡與水袖功能幾乎無異。平時與小姐逗個悶子,與青年公子撒個嬌,使個嗔,身段一扭,眼神一轉,帕子一甩,頭上珠翠也跟著亂顫,總讓人想起宋詞裡的“花壓枝折”。那樣子欲迎還拒,欲訴還斂,真是媚啊。
戲,是因緣巧合的現實。
人世間的事便都像這樣,有多少憂喜在裡頭,但是,真實不虛。
可是有比戲裡還好看還媚的漢巾子,一顰一笑的,勾了多少情意去。
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