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樹垂下手,鬆了又緊,手背上的結痂又滲出血來。
“謝謝。”
幾不可聞的兩個字,似有若無。
針鋒相對了多少年了,榮樹第一次聽鳳青嘴裡說出這兩個字,他說:“我都記下了,將來我還,她欠的,除了她的命,除了我的命,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道義、原則、尊嚴、殺戮與野心,我全部都不要,你要什麼都找我來取,我可以替你肝腦塗地傾其所有。”
肝腦塗地傾其所有……
不知道的,還不以為他愛上他了!
榮樹哼了一聲,一點都不想理他,心裡火得想跟他拼了,倒了八輩子血黴認得了這隻鳳凰,都是上輩子造的孽!
榮樹咬咬牙,把懷裡的小姑娘放下了,背過身去,一眼都不想看。
“桃花,我是青青。”
鳳青俯身,伏在桃花耳邊。
她緊緊攥起的手,鬆開,本能地抬起,朝他伸去。
他握著她的手,彎下腰,親了親她唇角,舔盡她唇邊猩紅的血:“我們回家。”
好像聽進去了似的,她眼睫顫了顫。
鳳青俯身,把她抱在懷裡,她在顫抖,他也是,不知道哪裡痛,密密麻麻的,像要把他整個人都撕碎了,四肢都像灌了鉛一般,步步維艱。
他看著那床血淋淋的白色褥子,她之前有多痛,他現在,都在悉數受著。
“榮樹。”
鳳青把桃花擁在厚厚的披風下面,他回頭。
榮樹語氣不善:“說。”
對頭就是對頭!
再給他一萬年,也不可能握手言歡,何況,情敵相見,能不眼紅?
鳳青口吻像祈求:“別告訴她。”
他們兩個劍拔弩張了快三百多了,誰也不服輸,誰也不留情,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了,是鳳青服軟。
誠如鳳青方才所言,肝腦塗地傾其所有,他把這筆賬記在了自己頭上,算欠了榮樹,千金一諾。
榮樹冷眼瞥他:“用你說。”他吼,“老子也心疼她!跟你有個屁關係!”
若是讓小姑娘知道,她得來的十二根妖骨不是他的子蠱孕育的,而是鳳青的,估計那傻丫頭估計得剖了自己的血肉,把骨頭都拔出來還給鳳青。
榮樹讓鳳青滾,趕緊滾!
鳳青再不滾,他可能就要上去搶人,可鳳青帶著桃花真走了,他又空落落的,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
就是欠!
鳳凰輕鳴,扶風而去,一躍千米,便不見蹤影。
蕭景姒仰著頭,看了許久許久。
“我們桃花會好嗎?”
楚彧道:“會。”
蕭景姒身子一軟,便站不穩了。
“阿嬈!”楚彧抱緊她,又慌又急。
後怕,心有餘悸地後怕。
她四肢無力,虛脫地靠著楚彧,回頭:“楚彧,若是鳳青晚來一步,你是不是會進去?”
“嗯。”楚彧擦了擦她滿頭的冷汗,道,“得搶在你前頭。”
他的阿嬈捨不得桃花受罪。
可他又哪裡捨得他的阿嬈。
“沒了妖骨會怎樣?”蕭景姒伏在楚彧懷裡,聲音很低。
妖骨與內丹一樣,同為妖獸命脈,缺一不可。妖各有異,攝取同類丹骨,必適得其反,其反噬力唯有原主可渡。
故,不論施者、受者,皆冒極大風險。
正是如此,大抵整個北贏便也只有那幾只天賦異稟的,敢屢屢逆天而行,比如十八年前的楚彧催動了逆轉乾坤,比如十五年前鳳青催動了渡身換魂,再比如榮樹差點便大功告成的鑄妖禁術。
楚彧道:“一般妖獸必死無疑,北贏只有過一次先例,凝華大妖十二根妖骨盡折之後,活了二十年,是疼死的。”
蕭景姒不言。
他又道:“我的母妃也是如此,被生生疼死,只挺了五日。”
“那鳳青呢?”蕭景姒抬眸。
楚彧沉吟停頓了片刻,斂眸:“即便他妖法異稟,不死,也要痛得生不如死。”
桃花這生骨的痛不必受了,坐享其成,得了鳳青的十二根妖骨,而這剔骨的疼,千千萬萬年,不死不休。
蕭景姒蹙眉,濃濃憂慮染上眉宇。
楚彧撫她的眉:“別擔心,鳳青到底是修了永生的上古鳳凰,自然沒那麼容易死。”
挺個七八十年,大抵吧,也只是大抵吧,畢竟妖骨與內丹缺失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