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有過好的先例,誰也不知日後如何。
逆天而行,便不可預知。
蕭景姒回身,令道:“今日鳳青來過一事,絕不能讓公主知曉。”
“是!”
夜深,月隱雲層,無風無雪。
那晚後夜,黎明將臨,聽茸境裡,雪鳥亂躥,聽不到一處聲響,卻又更像在巨大聲音里耳鳴失聰。
二白仰著頭,看著頭頂亂飛的雪鳥,托腮思忖著。
“你聽到了嗎?好像有叫聲。”
流零默了許久,道:“是鳳凰嘶鳴。”
高頻嘶鳴,定是極痛苦之時。
是鳳青的叫聲,唯有鳳凰同族能聞。
梅園以東十里,積雪漸深,明華洞外,成百上千的雪鳥盤旋不去,似暈頭轉向了般,四處撲翅。
鳴谷在洞口急得團團亂轉,來回踱步。
天將泛白時。
“鳴谷。”
聲音極其低弱,無力,鳳青道:“進來。”
鳴谷立馬小跑進去,昏昏暗暗的,他目光巡視了好一番才定住,大驚:“妖尊!”
光線暗淡,隱隱約約的青光若隱若現,籠著伏地的鳳凰,原身蜷在地上,戰慄不斷,濃濃血腥味撲鼻而來。
地上一灘血觸目驚心。
鳴谷心驚,跑上前去:“妖尊,您、您這是怎麼了?”
鳳青撐身站起,晃盪了兩下,便又脫力地癱軟下去。
“妖尊!”
鳴谷眼一紅,剛要去扶,這才發現鳳青羽翼下的小姑娘,像血水裡撈出來的,一身的血,不知是她的,還是鳳青的。
鳳青趴在地上,微顫的羽翼拂著她,道:“把桃花抱走。”
聲音極其孱弱,似有若無地喘息聲,亦是無力。
這是……
鳴谷突然瞠目結舌:“您呢?您這是、這是怎麼了?”目光落在青鳳的背脊上,翎羽狼藉,骨節從正中斷裂坍塌,鳴谷瞳孔一滯,“您的脊骨……您的脊骨呢?”
順著翎羽往下,十二根妖骨,全部剔除。
難怪,難怪整夜嘶鳴,難怪他站都站不起來,十二根妖骨盡失,五臟六腑移位,沒有一道傷口,只是那完整皮囊下的血肉,定是無一處完好。
北贏妖族,剔妖骨者,不需十二根,六根便足矣痛掉一條活生生的命,鳳青卻生生拔除了所有妖骨……
疼,也能把他疼死!不死,就不休!
鳴谷倒抽一口氣,帶著猩猩血味“妖尊,您——”
“什麼都不準說。”
氣若游絲,每一個字都似撕裂,無力卻沉重,那鳳凰低低嘶鳴,聲嘶力竭般吃力地發聲:“我可能會睡很久,若是她先醒來,便告訴她是榮樹送她回了聽茸境,其餘什麼都不要說。”
鳴谷重重點頭。
他知道,這十二根妖骨,一句都不能提,便是千千萬萬年無休無止的疼,也要嚥進肚子裡,他家妖尊一個人混著血吞下去。
“妖尊,您是不是,”鳴谷紅著眼,哽了哽喉嚨,“是不是自己把妖骨都給了小殿下了?”
鳳青沒有答。
他撐著身子站起來,徐徐幻成了人形,披了血跡斑斑的衣裳,伏跪在小姑娘跟前,他低低輕語著。
聲音很羸弱無力,細聽,鳳青說:“桃花,等你及笄,我們便成親好不好?”
他說:“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惹你難過了。”
佝僂著缺了脊骨的背,他彎下,俯身將唇貼在她毫無血色的唇上,聲聲低喃:“我的骨給了你,以後我便是你一個人的鳳凰了。”
“桃花……”
鳳青倒下,伏在了昏迷的小姑娘腳邊,再無生息。
鳴谷跪在地上,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