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剛剛哥哥那個‘對子’,你覺得如何?”
黛玉咬了咬嘴唇,方才說道:“其實,這不算對子……”
“可是我對上了啊!”林霽風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狡詐地眨了眨眼睛,“妹妹可不能不承認,我這對得可是絕對工整啊!”
“工整是工整,”黛玉認真地看著他,“可是這意義有些奇怪,外出的遊子如落絮般,飄零過淮南淮北……這跟陳皮又有什麼關係?”
林睿老神叨叨地給妹妹講解:“怎麼沒關係?你想啊,外出的人,無論是趕路、趕考、趕生意、趕回家……都離不了一個‘趕’字。這人一‘趕’起來啊,就容易水土不服、陰陽不調、脾虛腎虛。陳皮這味藥材,理氣開胃、燥溼化痰、治脾胃病,毒性又小,是養生的佳品。而且啊,現在很多家藥鋪已經將陳皮做成了乾貨點心,又便宜又好吃,乾渴的時候還能生津解渴,遊子們難道不得多備一點兒嗎?”
黛玉不禁好笑:“堂兄還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是啊,生意做多了,難免市儈,一身的銅臭,只怕燻著了妹妹。”林霽風低下頭,貌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可是眼底的調笑一絲未褪。
黛玉搖了搖頭,笑道:“堂兄,古有范蠡,今有徽晉,行商之人雖然在熙熙攘攘中逐利,可很多也是繡口錦心。堂兄那‘陳皮’剛好對上前面的‘桔’字,可謂前呼後應,比我那句巧得妙!”
林霽風不愧為輕狂子弟,得了妹妹的誇,不僅不謙遜一番反而得寸進尺:“妹妹也說剛剛是隨口一句,這樣,給妹妹個機會,按著這下聯的句,改下你那上聯,如何?”
黛玉被當面“挑釁”,卻巧然接招,捏著帕子掩著嘴唇吃吃笑:“才不用改。哥哥說要‘改句’啊——那隻能證明,哥哥的典故不夠熟。”
“不夠熟?”林霽風隨手解下腰間的扇子玩了一圈兒,歪著頭似在思考,“你那句‘雲東孤人,雲西歸一’指的是鴻雁,可是你後面那舉杯邀月的典故,用的難道不是太白之‘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又跟雁有什麼關係?”
黛玉繼續吃吃笑:“虧得堂兄提起太白,可怎麼偏偏忘了與《夏十二登岳陽樓》裡那句‘雁引愁心去,山銜好月來’呢?”
“嘶……”林霽風頓時驚醒般拍著腦袋,“雁去了,邀好月,對影三人歡——哈哈,我也是燈下黑了,還是妹妹這句更巧!”
“巧是巧,就是巧得過了,有些傷。”黛玉可不像林霽風那麼厚臉皮,“其實啊,我也是聽了堂兄的下句,才想到這還可以換個典故。”
“就算巧得傷,你也要拿出來噎我!”林霽風搖頭嘆氣著,忽然故作兇狠地伸出手——伸到離小黛玉粉嫩嫩的臉頰兒一尺處,做了一個掐的姿勢,玩笑道,“看妹妹這嬌嬌巧巧的小模樣,想不到,你這張嘴啊,還有些刺人!”
黛玉趕緊偏過頭去,像只纖細的雪白小兔子似的閃過——就是虛掐也不給他掐:“還不是堂兄自己先搶白麼!”
“哈哈……”林霽風覺得自己印證了一個亙古不衰的典故——自作自受!
……
林如海和林睿的差事辦完,黛玉也已然痊癒,加上林霽風,四個人不知是像模像樣還是裝模作樣地行了歸宗之禮——終究,還是成了一家人。
林睿先行一步,不是回京,而是倭寇又出了么蛾子,他需趕回東南沿海的大營坐鎮。
林霽風留在揚州辦理一些後續事宜,也繼續幫黛玉調養身體;當然,之後他不會一個人回京城——因為皇上褒獎林如海的聖旨很快就到了:調林如海為中書省參知政事,即中書省的副丞相。
參知政事是二品,跟蘭臺寺大夫同品級,林如海這算是平調;而且,蘭臺寺大夫再怎麼高位,也就是個御史之流,參知政事才是真正的參政之官。
可是,三省之中有數個丞相,中書省掌管機要、釋出政令,卻不像尚書省直接領六部,擁有真正的行政執行權;現在中書省的左丞相是周稟肅,乃是當朝周皇貴太妃的親弟弟,管理六宮的周貴妃的親生父親——最重要的是,周皇貴太妃是四皇子云徵的親生母親,皇帝目前沒有皇后,四妃中僅有周貴妃和李淑妃,最貴的當然是貴妃。太上皇回宮後就以皇帝雲朔的生母、太后何氏“出身低微、畏縮懦弱、不知進退”為理由奪了太后的宮權,直接交給周皇貴太妃和周貴妃。
也就是說,現在的後宮,是掌握在周家的手裡。
也就是說,林如海這次“平調”,又是皇上跟太上皇交鋒之後相互妥協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