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南北議和時的同志、留法時的同伴、北大生物系主任譚鴻熙喪妻後不久,即與妻妹陳淑君同居,而陳淑君在廣東尚有未婚夫沈原培,彼此未曾脫離關係,結果沈氏感覺受騙受害,趕到北京,大辦交涉,在報紙上刊登廣告,斥責譚鴻熙敗德,陳淑君負義,鬧得烏煙瘴氣,滿城風雨。張競生髮表此文,顯然是支援和聲援譚熙鴻的,他指出愛情的定則有以下四項:(一)是有條件的;
(二)是可比較的;
(三)是可變遷的;
(四)夫妻為朋友的一種。從1923年4月到6月,《晨報副刊》共發表討論稿件二十四篇、信函十一件。梁啟超、魯迅、許廣平、孫伏園都參與了這場爭論。全盤反對的人不多,完全支援的人更少,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其中關於“愛情是有條件的”這一項爭議最大,張競生列舉的條件有六項內容:感情、人格、狀貌、才能、名譽、財產。“地位”包含在“名譽”中。條件愈完全,愛情愈濃厚。極端的人認為愛情是神秘的,是無條件的,次者認為愛情只以感情、人格、狀貌為條件,絕大多數人都認為若以財產為前提,愛情就未免庸俗和勢利,沾染上了銅臭味。殊不知空著肚皮是無法戀愛的,魯迅在小說《傷逝》中已痛切地總結出,“愛情要時時更新、生長、創造”,首先必須保證溫飽,保證衣食無憂,否則愛情必定夭折,幸福更是無從談起。
反對纏腳,提倡天足;反對束胸,提倡大奶;反對偷生,提倡殉情;包括制定愛情的遊戲規則,張競生覺得這些還遠遠不算過癮,他真心想研究想討論的是進乎其上的男女性愛,這在當時的中國還是一座荒蕪的園地,或謂之禁區也不為過。1923年5月,北京大學國學門成立“風俗調查會”,張競生出任主席,他擬定風俗調查表,列出三十多項,其中有“性史”一項,教授們討論選題時,覺得性史的調查和徵集應另立專項。1925年深秋,張競生在《京報副刊》上發出《一個寒假的最好消遣法》徵稿啟事,正式向社會徵集性史。來稿出乎意料地踴躍,他從中選出有代表性的七篇,加上序言和批語,編為《性史》第一集,1926年4月,由性育社印行。幾乎是立竿見影,許多學校貼出查禁此書的公告,它們反而起到了促銷的作用,《性史》不脛而走。衛道士們猶如祖墳被挖,無不暴跳如雷,遂引發軒然大波。這七篇講述性經歷的文章涉及到女性被欺凌、性衝動、性覺醒、性遊戲、性飢餓、性冷淡、手淫、偷情、性和諧、性高潮等多個方面,張競生在批語中一一給予針對性的評論。尤其出格的是,張競生提出“新淫義”:“我們所謂淫不淫就在男女之間有情與無情。若有情的,不管誰對誰皆不是淫;若無情的,雖屬夫婦,也謂之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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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執教(3)
《性史》第一集擺事實,講學理,對症下藥,對國人的性矇昧有撥雲見日之效,卻不為保守派所容,在他們的青光眼看來,《性史》乃是淫書,張競生的所作所為全是誨淫,不僅誤導青少年,而且敗壞了世道人心。百口莫辯,千夫所指,到了這個地步,當然沒有了學術領域正常討論的餘地。
後來,張競生在《兩度旅歐回想錄》中憶及往事,有一段話算是自我辯白,值得一讀:有人要這樣問:“既是學者,又有錢遊歷全世界,別項學問又那樣多,偏去考究那個穢褻的陰戶問題,實在太無謂吧!”現先當知的是對這個問題的觀察點,常人與學問家,根本上不大相同。常人不肯說,不肯研究,只要暗中去偷偷摸摸。學問家則一視同仁:他們之考究陰戶與別項性問題,也如研究天文之星辰執行,日月出沒一樣。這個並無所謂穢褻,與別種學問並無所謂高尚,同是一種智識,便具了同樣的價值。且人生哲學,孰有重大過於性學?而民族學、風俗學等,又在在與性學有關。學問家,一面要有一學的精深特長;一面,對於各種學問,又要廣博通曉。無論哪種學問,都可研究。而最切要的,又在研究常人所不敢,或不能研究的問題。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中國社會,禮教依舊森嚴,《論語·顏淵》中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仍是中國人的行為規則。張競生沖決網羅,破壞陳規,糾正陋俗,惹發眾怒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科學要戰勝矇昧,需要膽識,也需要時間。張競生是急切的先行者,遭到誤解和打擊,自然無法避免。生物學家周建人提倡新文化,觀念並不保守,他對《性史》也感到不滿足,認為“一般人所需要的是由論料得來的結論,而不是論料本身”。殊不知英國性學研究大家藹理士的煌煌鉅著《性心理研究錄》中也附有數十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