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情,莫枕逍遙夜(二)
蕭彥雖是久經沙場的武將,吃喝倒還斯文,對我更比當日溫和親切。
若不是想起他對蕭寶溶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手段和態度,我真會以為他的本性有多麼的良善可親。
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我是不是該慶幸,他是我的生父,而不是仇人?
所有的可口菜餚,我都沒能嚐出什麼滋味來,但的確很努力地將蕭彥親手夾來的菜吃得乾乾淨淨,以至用完膳後他看來很是高興,指著幾樣我多吃了兩口的菜式,讓內侍們記下來,晚上另做了送入蕙風宮給我品嚐。
我辭出武英殿時,終於鼓足勇氣向他嫣然笑著道謝:“謝謝父皇賜宴!那幾樣素的我也喜歡,也叫人做了送我那裡去吧,我可以和母妃一道吃。”
蕭彥一怔之後,深邃的黑眸中立刻閃出異常明亮的光彩來,將那帝王或大將的威凜盡數掩去,一疊聲地應了,令人去準備。
父皇。
沒錯,我對他叫出了父皇。
這個我不樂意叫喚的稱呼,我引以為恥的稱呼,卻是能最快重新確立我自己尊崇地位的稱呼。
南齊已經滅亡,它曾經給予皇室宗親們的所有榮譽,都將是可能為他們帶來滅頂之災的陰影。
我想擺脫這種陰影,我想幫助蕭寶溶擺脫這種陰影,只有儘快讓自己成為大梁的公主。
哪怕這個公主稱號的背後,掩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骯髒;哪怕從此以後,私生孽種的標記,和公主的光環一同牢牢刻在我的臉上,成為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們茶餘飯後最好的消遣。
我要保全自己,並保全蕭寶溶。
我不能讓我這世上最親的兄長,和永興帝一樣不明不白地走上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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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聲“父皇”,在當天便發揮了極大的效用。
下午,宮中總管送入大量的衣飾珍寶,說是皇上賞下的,並在宮中仔細打量,說蕙風宮太久沒人住,陳設傢什都陳舊了,都該換一換,又說宮人太少了點,打算再添些人來。
我心裡一動,笑道:“若要添人,不如把我原來在惠王府的幾個靈巧侍女送來。她們從小服侍我,使喚得順手。這宮裡的宮女內侍我都不喜歡,以前幫著吳皇后欺負我來著。”
如今的惠王府差不多算是給封了,連舞姬歌女都沒法自由進出,更別說曾貼身服侍過我的那些地位高點的侍女,應該早給造冊監押起來了。
但總管稟過蕭彥後,不多久便來問我,要帶哪些侍女進來。我便讓小惜跟著回府去,將服侍我和蕭寶溶比較得力的侍女挑了十幾個帶進來。
好在我和蕭寶溶素來親近,有的侍女兩人都服侍,品行性格都清楚,蕭彥派去的人挑不出毛病來,而我也確保帶入宮的全是我自己的心腹丫頭,少了些舉目皆是敵的悽惶感。
第二天上午,原齊帝蕭寶雋的死訊還沒來得及傳到禮部,那群人便稟承了蕭彥的意旨,匆匆擬下聖旨,說安平郡主“伶俐聰慧,事君至孝,特收為義女,冊安平公主”云云。
總算他給齊明帝和我留了幾分顏面,沒直接聲稱我是他被明帝搶去的親生女兒,讓我以義女的頭銜讓我名正言順地叫他父皇。
叫人暗中打聽大臣們的議論時,雖不少人有所疑心,倒也不敢擅作揣測,不曾有太大風波,原惠王一系和我相熟識的官員,甚至頗有興奮寬慰之色,自是料著我能安然無恙,與我相依為命那麼久的惠王多半也可一時無虞。
中午又被蕭彥傳過去一起用膳,我已自在了許多,謝了恩後一起用膳閒聊時,彷彿“父皇”叫得多了,也逐漸順口,不再覺得太過尷尬。
蕭彥問及起居情況,我也不隱瞞,將從惠王府調來的人手換去原來人手的事一一說了,順帶提及蕭寶溶以往待我的種種好處來。
蕭彥不曾提出異議,只說道:“嗯,你自己看著辦吧!想你這丫頭也聰明,自然早就明白,如今你是大梁的公主,並且是朕唯一還在身畔的兒女了!”
他自是提醒我,南齊已經徹底崩塌,我作為大梁皇帝的女兒,只該為如今的大梁考慮,也只能依附於如今的大梁生存並保有富貴,再為南齊皇室做更多,已經毫無意義。
我依在他身畔嘆道:“我自然只是大梁的公主。對於故齊,我還算是什麼呢?”
蕭彥便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微微地笑道:“對,你只是朕的女兒,原來故齊的那些親友麼……你只盡到自己的心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