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三天兩天,或許十天八天,只怕我永遠別想再見到蕭寶溶了。
近午時,我去武英殿求見蕭彥,立刻給召了進去。
蕭彥只穿了家常的杏黃袍子,面含微笑,上前扶了我道:“朕正想著找你過來一起吃午飯呢,可巧就來了!”
我紅了臉道:“阿墨想著總是要來見陛下的,所以就來了。”
蕭彥柔聲道:“還叫朕陛下麼?”
我訥訥了半天,“父皇”兩個字都咽在喉嗓口,怎麼也吐不出來。
他是我的生身父親沒錯,可一想到父皇,我只記得當年小時候那個呵呵笑著將我舉得高高的黃袍男子。
蕭彥嘆道:“算了,以後再說吧!——別說你,就是朕,昨天你母親突然跑來和朕說這事,都給驚得半天回不過神來。你母親難以啟齒,倒還罷了,可恨蕭寶溶既是去年冬天便知道了,為什麼也不和朕說明?否則朕也不會冒然行事,給了魏人可趁之機,讓你吃了那麼多的苦頭!”
他從去年入京後便一直和蕭寶溶明爭暗鬥,想來吃的虧也不少,一方面恨極了蕭寶溶言而無信,另一方面也不得不羨妒他的絕佳氣度和崇高聲望。如今終於將他扳倒在自己手下,難免肆意折辱報復,有什麼過錯也都遷怒到他身上了。
我自是不敢和他爭辯這些道理,小心翼翼說道:“三哥他……同樣難以啟齒吧?我本是他最疼的妹妹,他怎好說我這個公主不是皇家的血統?若是傳揚出去,母妃和我都會被人恥笑……”
蕭彥不屑地一笑:“恥笑……明帝將你母親從朕手中搶走的時候,倒也不曾怕人恥笑!”
我垂了頭道:“陛下,我父……明帝駕崩後,我孤弱無依,若非三哥收養撫育,我在宮中不知會給人怎樣欺負。他雖冒犯了陛下,可兩度冒險救我,都已將身家性命壓上,這份情,阿墨不能不銘記在心,也不能不還!”
“哦!”蕭彥點點頭,沉鬱地望向我,“你是在給蕭寶溶求情?”
我忙跪倒在地,哽咽道:“是,我是為三哥求情。三哥宅心仁厚,雖曾與陛下為敵,但當時也是形勢所逼。他是大齊的皇弟,哪有不為自己家國考慮的道理?等陛下統攝百官,他還不是束手就擒,歸順了陛下?他不過是個有點名望的故齊皇子,並不懂兵法謀略,如今更是陛下的階下囚,並無一兵一卒可用。陛下留他一命,還可籠絡故齊宗親臣子之心,何必定要取他性命?”
蕭彥負手而笑:“阿墨,朕還沒打算取他性命。不過這人麼……也委實太過文弱些,倒跟個女人一般的嬌氣!”
我順著他語氣道:“對,三哥他出身富貴,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不比大家人家的千金小姐強多少,不過是個紙糊的漂亮燈籠,風吹吹就破了,哪裡能和陛下久經沙場的閱歷才識相比?還請陛下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蕭彥臉色和緩下來,扶了我站起,嘆道:“雖然你這丫頭一半是在恭維,不過,算來他的確對你很不錯。朕也就……看在你面上罷!”
他揚聲喚道:“來人!”
悄然避到殿外的內侍立刻快步進來,恭謹聽令。
蕭彥淡淡吩咐:“給惠王傳太醫,先讓他養好病罷!”
他既這樣說,當然是早已知道蕭寶溶病重的訊息,本來刻意打算藉機除去他了。
內侍忙領了旨,卻沒有立刻離去,繼續恭聲請示:“陛下,天氣炎熱,聖武天王是不是該儘快安排入殮事宜?”
蕭彥漠然道:“先盛殮了,再交禮部議大葬禮儀罷!”
眼看內侍應命去了,我才在矇昧中被幾個字眼刺痛。
聖武天王,入殮,大葬……
我的大哥蕭寶雋,死了?
那個在兩個多辰前,還用他的木杖滿地追打著我的蕭寶雋,死了?
我牙關格格地響,止不住地聲音發顫:“是……我大哥薨逝了?”
蕭彥皺了皺眉,道:“他?更不是你哥哥了。原來不配,現在更不配。”
想問是怎麼死的,終於閉了嘴沒開口。
他的病分明已經頗有好轉,要說在一兩個時辰內突然病發死亡,不過是自欺欺人。
我只是哆嗦著,努力不讓他的死亡和晨間打我的兩杖聯絡在一起。
蕭彥卻似根本沒把剛死去的前齊帝放在心上,攜了我到前去用膳。
他還基本保持著宮外相對樸素的用膳習慣,大約也想領著我好好說說話,並沒有太多繁瑣的應景程式,菜式也以清淡為主,甚是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