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的承諾,卻覺得足可睨視對方,當下就不陰不陽地問道:“怎麼,邱四海,攔著我幹什麼,許你見汪爺,就不許我見?”
“楚哥這是哪裡話。聽說你當初就帶著汪爺巡視貢院,現如今汪爺又親自見你,我這心裡實在是羨慕。唉,我雖說也算是給周觀察幫了點忙,可週觀察一句話都沒有,我這才厚著臉皮去求見汪爺,可結果……”被喚作邱四海的年輕矮胖廚子故意唉聲嘆氣,滿臉的沮喪,眼睛卻在偷偷觀察楚福的反應,待見對方幸災樂禍,他不禁心下微微一鬆。
“周觀察那是什麼人?堂堂海道副使,又是從廣東一路升上去的,從前我也遠遠見過他兩回,人前連個笑容都沒有,哪裡像汪爺這麼隨和好說話?”好容易碰到這麼好的一個機遇,楚福自是樂得在人前炫耀,把汪孚林要把他調去察院當門子的事說了,見楚福訝然過後呆呆出神,他不禁更加得意,倚老賣老地在對方肩膀上輕輕一拍,這才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要是把周觀察給巴結好了,說不定也能換個地方當廚子,不用回番禹縣衙了!”
見楚福趾高氣昂地離去,邱四海眯了眯眼睛,許久才沒好氣地吐了一口唾沫,心裡相當的輕蔑。不過就是去察院當個門房,這小子還以為是什麼人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真是沒見識!不過,確定汪孚林把此人喚過去,只是想收個人在身邊聽用,而不是因為對自己有什麼懷疑,找人證實自己剛剛那番說辭,他總算是心定了。他事先怎麼都沒有想到,只是在丹桂裡隨便撞到的一個人,於是請託幫忙,竟然就是監臨此次鄉試的廣東巡按御史!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藉著杜茂德的卷子被帖出的機會賭一把去求情,藉此試探汪孚林的反應,總算發現對方並沒有想到那麼深遠。
現在他只能相信,對方並沒有發現他並不是番禺縣衙的廚子。只要晚幾天,他就可以溜之大吉了,就算追查到番禺縣衙,那也查不出他半點根腳。
因為上頭那位大佬之命,他到廣州城中辦事,沒想到竟然能這麼巧撞見杜茂德!偷偷跟人到家裡之後,他拿其家眷要挾,本打算實在不行就綁人,結果杜茂德偏偏用這次鄉試的成敗和他打賭,猜中了就跟他走,否則就算他綁人,帶過去的也是死人。但打賭選哪邊卻不是他自己決定,而是抓鬮,他無巧不巧抓到的是中,這下子簡直要抓瞎了,甚至連光孝寺某個癩頭和尚的什麼高中符也給弄了來,還買了不少所謂考題。但說實話,他已經沒抱多大期望。
但他現在雖出不去貢院,可在杜家四周圍卻佈置了人手,如果杜茂德不等發榜就人跑了,他卻還能夠拿住其妻兒作為要挾!只不過,現在杜茂德的卷子直接被帖了,把人弄回去這件事恐怕也只能再試試從其妻兒處入手。
而他這次混進貢院,當然不是為了杜茂德,而是此行廣州的本來目的,衝的是素來有心疾的海道副使周叢文——那就是從周叢文入手,試探試探朝廷是否可能招撫。在倭寇徹底覆滅之後,他們一到沿海就成為被打擊的物件,立足艱難,而海外佛郎機人也不好對付,這總不是辦法!為此,他千方百計打聽到了周叢文的宿疾,好容易在飯菜裡動手腳,讓兩個大夫上吐下瀉,又用同樣的手法小心翼翼引得周叢文舊病復發,就是為了自己能夠藉此顯出來。
他仗著自己會兩手醫術佈下此局,可如今看來很可能要穿幫!而且,誰能想到急救的事情竟然被人搶在了前面,而且救人的正好就是汪孚林!
怎麼就偏偏會這麼巧呢?
“難不成是我這次遇到剋星了?”邱四海煩惱地抓了抓腦袋,最後決定行險一搏,晚上再到周叢文那邊去試一試運氣。
而召來楚福做了個樣子之後,汪孚林便叫來了另一個差役。等到人抬起頭時,卻是小北這次南下帶來的葉家家生子之一葉琪。他先把事情始末給解釋了分明。眼見對方立刻滿臉凜然,道是會盯死那個廚子,他就點點頭道:“小心一些,不要暴露了你自個,安全穩妥第一。”
葉琪正要應聲而去,汪孚林突然把人叫住。他摩挲著下巴,腦海中回憶著剛剛杜茂德的卷子,心裡生出了一個別樣的念頭。
此人既然屢試不第,又已經多年不下場,此番突然下場,卻又如此虛應故事,究竟是幹什麼來的?那違式的卷子裡,會不會藏有什麼玄機?(未完待續。)
第七一四章 深夜逃亡
鄉試三場結束,出場的秀才們人人都如同虛脫了一般,再加上黃昏方才散場,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晚上宿在城中,有錢又或者家不在廣州府城附近的,還會繼續盤桓到發榜為止。但是,也有人和大多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