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當那個身穿褐色貼裡,頭戴小帽的矮胖年輕廚子進門之後,他就只見對方抬頭迅速掃了自己一眼,隨即便疾步上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汪爺,之前在丹桂裡是小的一時糊塗,因為之前在貢院裡遠遠看見差役事先帶著您巡場,小的知道您是此次鄉試的監臨官,就特意在丹桂裡撞運氣。此事真不是杜相公指使的,都是小的自己一時糊塗。汪爺若要怪罪,只治小的罪過就行,萬請放過杜相公!”
聽到對方坦白當初在丹桂裡時不是偶遇,汪孚林卻眉頭一挑,不置可否。真要是僅僅如此這麼簡單,之前這傢伙在明遠樓上見到他時,突然顯得那麼慌亂,不就沒道理了?既然知道他是廣東巡按御史,這次廣東鄉試的監臨官,那麼不應該早就料到自己也應該在場,還慌什麼?除非此人是坦白一樁無足輕重的小事,掩蓋另一樁非同小可的大事!
想到之前周叢文那毫無徵兆的心疾發作,還有這麼個廚子正好會針灸,有藥丸,他就摩挲著下巴盯住對方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淡淡地問道:“你和那位杜相公是什麼關係?”
汪孚林依稀感覺到,自己此話一問出口,對方彷彿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緊跟著雙手支地,用一種非常恭敬的口氣答道:“小的曾經伺候過杜相公數年,後來承蒙杜相公恩德,放了小的自由身,所以為了報答杜相公,又聽說汪爺對賢士素來優容,前有陳書記,後有徐相公,所以才斗膽出此下策,想讓杜相公在您心裡留個印象。”
“原來如此。”汪孚林呵呵一笑,卻依舊保持著蹺足而坐的姿態,“只可惜你弄錯了一點,這是鄉試,不是別的場合,本憲自然不會徇私。至於你說的那位杜相公,策論違式,因此只能送出去帖卷,這是規矩。更何況他那幾篇策論也不過寫得平平,不堪一讀,本憲也不值得為其徇私。”
儘管看似輕鬆,但汪孚林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那都是在心裡斟酌過的,眼角餘光更是不曾放過一絲對方的反應。果然,當他評點那策論寫得平平,完全不堪一讀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那年輕矮胖廚子的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雖說不能確定是驚愕還是別的,但至少可以肯定,此人非常意外。
“汪爺,難不成此事就沒有挽回的餘地嗎?”
“沒有。”汪孚林想都不想就回絕了他,緊跟著就彷彿漫不經心地說,“本憲和你不過一面之緣,哪怕你之前有所機心,但卻也不值得為此罪你,更遷怒他人。你要是不甘心,可以去找周觀察設法。好歹你也救過他一命,也許他能夠為杜相公助言一二。他和周提學顯然關係不錯,到時候你的恩主就算中不了舉人,說不定也能得個恩貢,足可聊以自慰。”
此話一出,身材矮胖的年輕廚子卻似乎有些畏畏縮縮,當即喃喃說道:“小的之前也只是遊方郎中那一套,周爺不怪罪小的瞎折騰就已經是得天之幸,又哪敢去求周爺?都是小的弄巧成拙。小的日後自己去向杜相公賠禮就是。多謝汪爺寬宏。小的這就告退了。”
汪孚林見人磕了個頭後低頭退下。卻是哂然一笑。如今考生雖已散場回家,但在發榜之前,貢院將會繼續落鎖,試官依舊是不許進出,這不但包括內簾官,還包括外簾官,因為評卷期間出現問題,那是全體考官一同倒黴。不分內外。所以說,之前周叢文要是死了,那得等到三場之後把屍體送出貢院,可如果是活著,同樣只能熬到發榜時重開貢院門。畢竟為防內外交通,根本不可能請新的大夫進貢院。正因為這種嚴格的阻隔,汪孚林根本不用擔心剛剛那個可疑人物能夠離開。
好在他連對方名字都沒問過,十足十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架勢,如此可以少許減少一些對方的警惕之心。
等其出了門後,汪孚林就立時命人去傳之前帶自己巡視過貢院的那個門子。之前那門子得過打賞。此次復又被召進來時,自然畢恭畢敬。殷勤中還帶著幾分企盼。而當他提出,欲將其調到察院時,人幾乎歡喜得瘋了。
要知道,貢院三年才開一次,平時就是個冷得不能再冷的清水地方,一年二兩銀子的工錢更是連填牙縫都不夠,哪裡及得上給巡按御史當差?因而,當汪孚林問他的名字時,他想都不想便磕頭說道:“小的楚福,多謝汪爺提拔!”
“好了,你下去吧,之後這幾日是重中之重,不可有絲毫懈怠。”
楚福連忙又磕頭道謝,等到離開的時候,連走路的步子都是飄的。等出了至公堂沒多遠,他就被人攔了下來。認出對方後,之前還殷羨對方竟然有一手妙手回春的本事,救了海道副使周叢文一命,可這會兒他剛剛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