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隨即被那血淋淋的一幕嚇得渾身一哆嗦,趕緊移開目光,扶著秀珠到了椅子上坐下,連聲問道:“要緊嗎?若是哪裡不舒服,我去請個大夫?要麼我們僱車回去?”
然而,不管他怎麼叫,秀珠卻始終猶如泥雕木塑似的,以至於陳炳昌急得團團轉,哪怕外間還留著一個人,他也不敢隨隨便便離開,只能結結巴巴牛頭不對馬嘴地安慰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方才聽到了撲哧一聲笑,卻見是秀珠已經抬起了頭,但眼中水光宛然,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你果然一直都是笨蛋。”
陳炳昌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話:“我笨就我笨,只要你好好的。”
秀珠看著呆呆的陳炳昌,想到他在別人口中是個很能幹的書記,可在自己面前卻從來都不會露出精明的那一面,她只覺得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悽楚。她輕輕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不知道阿媽告訴我的是真的,還是林道乾告訴我的是真的,我只知道,阿媽恨了他一輩子,到死也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不管如何,我總算是替她完成了心願,接下來也沒有什麼牽掛了。陳炳昌,我知道汪爺是好人,否則他之前也不會把你叫來。”
“是,汪大哥當然是好人。”陳炳昌想也不想就給汪孚林發了一張好人卡,隨即下定決心似的說,“所以,你別再說什麼去東番之類的傻話了。”
“不,我還是要去。你不要插嘴,等我說完!”秀珠打斷了滿臉情急的陳炳昌,聲調一下子緩慢了下來,“我知道你對我好,知道你……喜歡我,你是我離開羅旁山後遇到的第一個好人,我也喜歡你。可是,你和我不一樣,我是瑤人,你是漢人,還是秀才。哪怕我這次幫了汪爺很大的忙,他也為我請了封,還是一個什麼七品孺人,但我和你還是不可能的。我欠你的恩情,以後我會設法還給你,但你不要再犯傻了,想想你大哥!”
陳炳昌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一時呆愣在了那兒,只看著秀珠用手輕輕攏了攏耳畔亂髮,又對著他笑了笑。
“我在汪爺的夫人身邊呆過一段時間,儘管她也會翻牆,也會武藝,可她在外人面前,卻還是能夠大大方方的,說著那些我永遠都學不會的話。我做不到她那樣,而且也沒自信讓你大哥接納我。而且,如果你真的娶了我,以後考中了舉人。甚至考中了進士。別人問你的妻子是什麼人。家世如何,你怎麼說?難道你告訴他們,你的妻子是羅旁山的瑤女,還曾經冒稱林道乾的女兒招撫過海盜建功,於是封了一個什麼七品孺人嗎?”
陳炳昌只覺得腦門上彷彿被人狠狠敲了一悶棍似的,一下子再也站不住,後退幾步跌坐了下來,好半晌才失魂落魄地說道:“我可以的。我可以大大方方對人說你的身世來歷,我不怕別人什麼眼光。大哥他很通情達理,他不會嫌棄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卻是因為他能夠保證自己,卻萬萬無法替大哥擔保。而且,一想到日後回到家鄉,死去的父親和母親兩邊的親戚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秀珠,他頓時一顆心狠狠抽緊了,到最後鬼使神差地抬起頭說道:“那我可以跟你一塊去東番!”
“好了,別再說這種傻話。你和杜相公不一樣,杜相公是不想再繼續科舉了。而且他會武藝,曾經在海盜之中呆過,可你在濂溪書院裡頭學的那些,到了東番就一點用都沒有了。你幫不上別人的忙,還會成為累贅。”
秀珠狠心說著打擊陳炳昌的話,見其如遭雷擊,她便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笑吟吟地說道:“我小時候,阿媽給我講過很多故事,其中,便有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人的故事。我們約好一個日子,十年之後在濂溪書院再見怎麼樣?說不定到那時候,你再看到我的時候,就一定會覺得這些舊事可笑極了……”
“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陳炳昌使勁抱著頭,只覺得腦子裡一團亂。接下來,他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這酒樓回去的,也不知道耳邊別人說了什麼,更分辨不出時光。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只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吃了睡,睡了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感覺到臉上猛地一陣冰涼,整個人凍得一哆嗦,他方才恍然回神,卻發現汪孚林一手端著一個空碗站在自己面前,甚至還保持著潑水的動作。他使勁搖了搖頭,想要弄清楚都發生了什麼事,卻不曾想聽到了一句他完全沒想到的話。
“好了,夢該做醒了。之前是我多事,把你從廣州叫了過來,卻沒想到秀珠太有主意太固執,你又沒經歷過這種事,受挫之後就變成了這樣子。今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