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牧場向這兒走來;另一個人正在陽光下磨著閃亮的鐮刀;還有一個人,正吆喝著比他要聰明的馬車慢慢向後倒到屋簷下。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天使望故鄉》 第十四節(10)
他眼裡看著自己黑白混血的兒子自在悠閒地從草坪上走過來,心中充滿歡喜。兒子走路的姿態,健美的身材,都讓他看著滿意。那聰慧的頭顱,求知若渴的黑眼晴,剔透玲瓏的橢圓面孔,還有那漂亮的橄欖色面板,真像一個上等的西班牙人。“Quod potui perfeci”他咕噥了一句,就是他身上這些完美的組合,才造就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河畔的牧笛,繆斯的廟宇,神聖的小樹林,又重現前。在這窪谷裡,不是都有嗎?我也曾在阿迦迪世外桃源住過。
他摘下眼鏡,對著鏡子打量他那隻下垂得很難看的左眼和眼下面頰上的紫色疤痕。一副墨鏡給人一種戴了面具的感覺,使他本已機智、逼人的臉上平添一層難以捉摸的神秘色彩。這時他的黑人侍者走過來,告訴他洗澡水已經備好。他從身上脫下長長的睡衣,露出滿是雀斑、結實得像拳王費茨西蒙一樣的身軀,一腳跨進溫熱的洗澡水裡。泡上一會兒,他便爬到一張長條桌上,讓那個黑人侍者用有力的大手很熟練地在他身上擦洗、搓背、捏拍。完了,他穿上新洗的內衣,外面套上熨得筆挺的黑色衣褲。他在漿硬的闊領上不經意地打了一根細長條的黑領帶,繫好長到膝蓋的大衣衣釦。然後,他坐下來,從桌上的煙盒裡取出一支菸,點著吸了起來。
城裡通向山谷的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樹影中能看到一輛舊汽車正一顛一簸地朝這兒開過來,車裡坐著兩個人。他的臉繃緊了。汽車從他家門前經過,捲起一團塵土。他隱約看見車裡那通紅醜陋的山裡人的面孔,腦子裡清晰地出現了一股汗臭味和體臭味。這些人在城裡還有不少,住的是磚頭或白灰泥的小房子,都擠在郊區狹小的範圍裡,是“世界混血人種聯盟”。
接下來他們的割草機和他們的草坪就要進到我的山谷裡來了。他把香菸按在菸灰缸裡使勁擰滅,站在窗前迅速地數起了他所擁有的:馬匹、驢子、牛、豬、雞;巨大的穀倉裡貯藏的穀物,田野裡和果園裡的累累碩果。一個農工一手挎著雞蛋桶,另一手拎著一桶牛油朝房子走來。每塊牛油上都印著麥穗的印記,用白布鬆鬆地包裹著。他陰著臉冷笑了一下,一旦受到包圍,他可以堅守相當長一段時間呢。
“迪斯蘭”客棧,伊麗莎在她那間小黑屋裡睡得正香。小屋有一扇窗戶對著光線忽閃不定的後門廊。這間小臥室裡亂七八糟地拉著些繩索,四面交叉著。屋角里堆著一摞一摞的過期報紙雜誌。所有的架子上都放著半滿的藥瓶,瓶子上貼著藥名標籤。屋子裡瀰漫著薄荷油混合“維克肺炎萬靈膏”和甘油香甜的氣味。黑女傭來了,走到這所房子門前,懶洋洋地爬上陡直的後樓梯,舉手敲門。
“誰啊?”伊麗莎大著嗓門問道。她一下子醒過來,起身朝房門走去。她穿著本留在家裡的羊毛內衣,外罩一件灰色法蘭絨睡袍。開啟門時房子里拉的那些繩子來回晃盪,像是海底裡奇形怪狀的海藻一樣。樓上,那間位置突出的小屋子裡,睡著密蘇里州來的比莉·愛德華小姐,今年24歲,她是約尼·瓊斯馬戲團裡藝高膽大的馴獅員。這段時間他們正在梅樹街學校後面的山上演出。她的隔壁,住在樓梯拐角上一間通風良好的大房間裡的,是41歲的瑪麗·貝特夫人。她丈夫是個很少在家的雜品推銷員。此刻,瑪麗·貝特因為多喝了酒還在醉鄉里沉睡。靠牆的壁爐架上兩端,各放著一隻銀製的小像框。那裡面一張是她已不在身邊的女兒路易絲,18歲;另一張是本傑明·甘特,臥在房前的草地上,兩肘支著上身,頭上戴頂闊邊草帽,遮住了大半個臉,只露出嘴巴來。再說前前後後的其他客房裡,分別住的是:瓊斯馬戲團專賣糖果的康威·裡查德先生;26歲的護士小姐莉麗·曼格姆;53歲的威廉·巴斯克先生,來自密西西比的赫提斯堡,他是個棉花商,兼開銀行,他和夫人一起住在這裡,這段時間正患著痢疾。走廊盡頭的大房間裡,住著安妮小姐,19歲,來自佐治亞州的維爾多斯塔區;南卡羅萊納州佛羅倫斯來的賽爾瑪小姐,21歲;還有28歲的羅絲夫人,依利諾州芝加哥來的。這些人都是“蜜糖”伊萬絲的“百老匯美女舞班”的成員,是由佐治亞的亞特蘭大彼得蒙娛樂公司邀請出來的。
《天使望故鄉》 第十四節(11)
“喂,姑娘們!高更左拉公爵和林伯格伯爵馬上要到啦!你們到時候可要好好招待他們,讓他們過好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