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引誘郎如鐵。
欺騙郎如鐵。
白一霜雖然很年輕,但已不愧是一個厲害的人物。
他棄槍不用,是因為他看出郎如鐵的槍法,絕非浪得虛名。
連伍無岸也不是他的敵手,那麼自己的勝算恐怕也不會高。
五萬兩銀子雖好,但性命畢竟還是寶貴得多。
白一霜雖然驕傲,但到了這種決定性的關節上,他可不願逞英雄。
他之不逞英雄,因為他本來不是英雄。
他不配。
由發尖以至腳跟,他沒有一寸地方像英雄,英雄是絕不會如此卑鄙無恥的。
當郎如鐵的身子向他欺近,一手抓向他右腕的時候,他的右腕上的銀匕首,卻改變了相反的方向,直刺郎如鐵的心臟。
銀光一閃。
郎如鐵倒下。
風更急。
雪更漫。
白一霜那一絲殘酷的微笑仍然掛在他的臉上。
他已發出了最得意,也最無恥的一擊了。
採花八傑其餘六人臉上都發出了光,他們的神色都很興奮。
郎如鐵畢竟是人,而不是個永遠不倒的神。
他相信了白一霜,所以,他倒下去了。
可是,他們的興奮並沒有維持得太久,白一霜殘酷的微笑也突然僵硬。
他的嘴角沁出了血。
但流血更多的地方並不是嘴,而是他的小腹。
──郎如鐵雖然倒下,但白一霜的匕首並未刺中他的心臟。
他不是神,但他還未面臨到“倒下去”的時候。
真正倒下去的是白一霜,英雄槍忽然就像奇蹟般穿過他的小腹,穿過他的腸臟。
他倒下。
郎如鐵又緩緩站起,用一種森冷的目光盯著白一霜。
“你的戲做得不錯,可惜談到演戲,我也是個大行家。”
白一霜的臉已扭曲。
他最後兩句說話是,“你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郎如鐵沒有後悔。
他並不是個自言永不後悔的那種人,但殺白一霜這種無恥之徒,就算他一天之內殺九百個也絕不會後悔。
(五)
老尉遲的魔王斧又再揮舞。
但採花八傑餘下來的六人卻已無心戀戰。
他們怕的也許並不是老尉遲,而是郎如鐵。
但老尉遲的一對魔王斧又豈是容易對付?
唯一死纏爛拚的,還是那個瞎了一隻眼睛的老六,
但老尉遲在五招之內,就已把他的腦袋霍聲砍下。
銀白的雪地已染滿鮮血。
餘下五人更是無心戀戰,終於棄甲曳兵,溜之大吉。
老尉遲沒有追趕。
他知道郎如鐵渴望見到的並不是血,而是芬香馥郁的酒。
血在路上,但酒卻在城中。
他們當然不會逗留在這裡,馬車很快就直向雪城駛去。
雪城還是雪城,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這裡的氣候雖然嚴寒,但這個城市的人情味卻令人有暖烘烘的感覺。
馬車剛駛進城內,立刻就有人殷勤招呼。
大獻殷勤的是一間客棧的小二侯湯圓。侯湯圓並不是一個渾號,這個人的確姓侯,名字就叫湯圓。
侯湯圓乖巧伶俐,雖然個子瘦小一點,但做事絕不馬虎,是一個工作勤快的好夥計。
老尉遲認識他,他也認識老尉遲。
但老尉遲對他的印象並不怎樣好,就正如他對老尉遲的印象亦欠佳的情況一樣的。
但侯湯圓卻很歡迎郎如鐵。
原因很簡單:五年前郎如鐵來到雪城的時候,是在雪城客棧下店的,當時伺侯郎如鐵的人,正是這個二十來歲的小夥計──侯湯圓。
當郎如鐵離開雪城的時候,他給侯湯圓的賞錢,直到現在他還未曾完全花掉。
可以說,郎如鐵是一個大手筆的闊客。這種闊客,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最受歡迎。
雖然雪城客棧絕不能與京師城內的翠香園相比。
但這裡的房間修飾也相當富麗堂皇,尤其是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更是長途跋涉後最理想的休憩之所。
郎如鐵也許並不太懶,但他也和許多正常的人一樣,喜歡舒適,喜歡享受。
也許他曾經吃過苦,而且吃的苦頭也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