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無岸一槍刺出,連風雪都好像被這一槍的威力所凝結。
槍尖筆直疾刺郎如鐵的咽喉。
郎如鐵仿如不見。
槍尖幾乎已觸及他頸際的面板。
伍無岸的槍果然來得很快。
忽然間,“颯”的一聲異響,槍光閃動,郎如鐵站立著的姿勢改變了。
他仍然站在原處,甚至連眼色都沒有變過。
但他腰已挪,身已動,一直斜插在腰間的英雄槍也已出手。
伍無岸沒有吃驚。
吃驚的是白一霜。
伍無岸沒有吃驚,是因為郎如鐵的槍來得太快,一槍就能穿過他的咽喉。
伍無岸幾乎是在一眨眼的時間內就斷氣畢命的。
他死得太快、太突然。
所以他臉上沒有半點吃驚的神色,死人是永遠不會吃驚的。
風雪沒有被凝結。
凝結的是白一霜的眼睛。
當他的眼睛恢復了正常轉動的時候,郎如鐵的槍又已斜插在腰間。
世上不少名刀寶劍,殺人不見血。
英雄槍也不見血。
血只染在敵人的咽喉上,英雄槍從不染血。
白一霜剛才還是信心十足的站在雪地上。
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站著的地方並非雪地,而是大漠裡可以把整個駱駝隊吞噬的浮沙。
郎如鐵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問白一霜:“你是否已找到了破綻?”
白一霜的臉比梅花上的積雪還白。
他突然把手中的銀槍插在冰雪上。
他臉上的傲氣,已經完全消失,就像一個十年窗下苦讀,但是結果卻在科場屢試落第的落拓書生。
他在槍法上的苦練,又何止十載而已。他忽然發覺,自己的槍法是白練了。
郎如鐵也是個練槍的人。
他在一杆槍所下的苦功,當然絕不比白一霜為少。
英雄重英雄,郎如鐵瞭解白一霜的心境。
雖然白一霜不是英雄,也許是個梟雄,甚至可能是個狗熊,但郎如鐵仍然很瞭解他。
白一霜深深的抽了口氣。
他對郎如鐵道:“我不配用槍,無論是金槍銀槍鐵槍木槍都不配用。”
郎如鐵盯著他,目光雖然還是冷冷的,但殺氣卻已消散了一大半。
“你還未曾與在下交手,就已甘心認輸,足證你還不是頑冥不靈,無可救藥之輩。”
白一霜道:“郎大俠如欲宰我而甘心,就請馬上出手。”
郎如鐵道:“你不後悔?”
白一霜道:“小弟滿手血腥,本就該死,像小弟這種人,多留一個在世上,對天下蒼生必然有害無益。”
郎如鐵並不覺得他的說話很奇怪。
知恥近乎勇,如果今天放他一條生路,這個姓白的年青人也許會醒悟前非……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趕盡殺絕?
郎如鐵長長的嘆了口氣,揮手道:“你們走吧,今天我本來就不想殺人……”
白一霜道:“喬侖的仇恨,難道你已忘記?”
郎如鐵的臉色一變。
但他仍然沒有改變主意:“只要幾位願意改過前非,郎某未必就會堅持冤冤相報這種做法。”
白一霜臉上的肌肉一陣跳動。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道:“郎大俠既不屑殺白某這種無恥之徒,小弟唯有自栽以謝天下。”
他已下了決心,右腕一翻,亮出一把八寸長的銀匕首,霍一聲就向自己的頸上抹去。
他的動作很快,連老尉遲的神色都為之一變。
郎如鐵急道:“白兄且慢。”
白一霜的銀匕首毒勢極快,但郎如鐵的身手也絕對不慢。
人影翻飛,郎如鐵的左手如閃電般向白一霜的右手腕抓去。
他這一抓很準,已算準了白一霜右腕部位必到之處是在什麼地方。
他這一抓絕不能落空,否則白一霜的性命就完了。
可是,他抓空了。
郎如鐵算得很準。
但算得更準的卻是白一霜,他已算準郎如鐵一定會出手救自己,而且更早已料到郎如鐵的出手的方位。
就在這一剎那間,白一霜的嘴角間竟露出了一絲殘酷的微笑。
郎如鐵這一抓落空,是因為白一霜根本就不是自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