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
參差嬌羞態,含糊問舊情。影含今夜燭,心意幾交橫。
諸位看官,先前說那何太師與欒哥兒不過一面之緣,便情不自禁帶他回了自個兒府中,心中本是疼惜他的,可今日一見他在取月亭中如此風流放肆,一腔怒火熊熊燒起。二話不說,拉了欒哥兒的手便進了一側小屋。
欒哥兒此刻心裡亦是打鼓,轉念一想,早知有今日,何必在乎早與遲,大不了,便是不中甚麼科舉,留著這取月亭逗弄薛呆也是好的。如此一來,心裡便也安了幾分。卻又閃過個念頭,若是這太師惱羞成怒,便是大大不妥。且不說文人一張口,勝過百萬軍士刀。公報私仇尋釁報復也不是不可能的,便如那堂堂杜翰林,還不是一樣兒?再說了,此次可不是個區區翰林,而是當朝太師啊。欒哥兒這般想著,不由皺眉,便又琢磨起來,
說話間進了屋,那間房子現下無人。看著桌上杯盤狼藉,散了一地的瓜子梅核,淡淡酒香飄過來,欒哥兒一眼望過去,便見桌上半截紅燭燒著,邊上一隻酒壺。欒哥兒悄悄抬頭望得一眼,見何太師滿臉盛怒,心裡卻是歡喜了。
諸位看官您道為何?俗話說:笑官兒打死人。越是面上和善的,心底裡指不定如何盤算你;倒是這怒氣衝衝的,來得快,去得也快吶。欒哥兒這就覺著有戲,一邊兒想著,一邊兒自合上門,過去親手濃濃點一盞胡桃松子泡茶與何太師。何太師哼了一聲不接。欒哥兒也不惱,只是笑一笑,回身擱在小几上,就又轉身收拾。待得抹得那桌子乾淨了,欒哥兒早有了計較,這就又捧出一壺梅花酒來,親自抹了酒盞給他滿上一杯敬過去。
何太師只管一斜眼,並不理他。自顧拉拉衫子,舉了那芙蓉花開的巾子遮住口鼻。欒哥兒心裡好笑,便將這酒盞掉轉過來自個兒飲了:“這一杯,便是罰晚生有眼不識泰山,竟將大人誤認為嫖…客。”
何太師哼了一聲,欒哥兒仰首就灌下了,自個兒再倒一杯,雙手捧了道:“第二杯,還是罰晚生不知好歹,竟然累得大人親來這腌臢地方!”
何太師正想反駁說並非來尋他,但心裡又道不是來尋他何必來這地方,再見欒哥兒已經仰首喝下,這就哼了一聲狠狠將那巾子按在自個兒鼻上,並不與他答話。
欒哥兒眯著眼睛一笑,捏著袖兒遮了半張臉,口裡卻幽怨道:“大人,這第三杯,還是罰我不知好歹,竟不懂體諒大人你的真心——”
“胡說八道!甚麼真心?哪裡的真心,誰的真心?!”何太師這下坐不住了,蹭的跳起來。
欒哥兒 還是飲了下去,這便放了酒杯,將腰上彆著的灑金川扇兒捏在手心裡,低下頭來不看他,只是拿捏著那扇穗兒,有一搭沒一搭的玩兒著。這何太師一雙眼不轉睛,只管看著這小人兒。那欒哥兒也把眼來偷睃何太師,又低著頭勾那穗子。不一陣便又偷眼兒看過來,對上了便慌的轉開去。
何太師看著他這個模樣,心裡也說不出是個甚麼滋味了。欒哥兒幾次轉過來都見何太師緊盯著自個兒,這便低了頭不敢再抬。慢慢兒自個兒縮到桌後,低了頭,弓了背,軟了腰,斜斜靠著桌邊,將那扇子慢慢展開來遮了半張臉。
何太師一看那扇子卻又愣了,上頭便是一幅畫:聊聊數筆翠屏碧枝,婷婷數莖含苞。蜻蜓點水,池水搖曳。端的是遍紙清奇,筆筆含意,滿腹濃情盡書筆端。旁邊又有一首七絕:
秋過重陽兩依依,數九臥冰寒水立。
自在一夏萬分清,何爭三春一段奇。
這是甚麼?看官們這就都記得,不是當日何太師贈欒哥兒的那幅畫麼?太師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想,便是這欒哥兒有心,竟將這畫做了扇子。便是有人看到,生員公子用扇原也是稀鬆平常之事,何必在意這些個 細節?任誰一時之間亦不會想到這是他親手書畫。
欒哥兒眼目一觀便知何太師已然瞅見,這就裝著才覺察,忙的收了那扇子藏到身後去。何太師咳嗽一聲:“那是甚麼?拿來看看。”
欒哥兒似是極猶豫,手緊緊背在身後,死命咬了嘴唇。何太師這就起身,步步走近。欒哥兒便步步退去,兩人一路走到牆角。欒哥兒只覺著後心一涼,捏頭一望,原是挨著牆壁了。這就驚慌失措轉過頭來捂了自個兒的臉:“大,大人…”
何太師眯著眼睛貼近他:“拿來。”
欒哥兒手在袖裡狠狠掐了自個兒面頰一記,假作不願搖頭。何太師哼了一聲,伸手就將他推著頂了牆,自個兒上前揪了他手,提著並向上拉。欒哥兒這就哼了一聲,忙的就又閉嘴不言,將頭歪向一邊,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