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前世的世界裡,死人帽又名奪命天使,可謂是菌如其名,是真菌中毒性最強的一種。不過並不具有箭毒木樹汁那種見血封喉的神速。中毒者往往要在半天左右才出現症狀,而且狀似普通的食物中毒,只是盜汗痙攣、上吐下瀉。這些症狀在一天後症狀會稍微緩解,沒有相關知識的人通常會以為自己病癒,便放鬆了警惕。殊不知這恰恰正是開始。之後又會加劇症狀,直至肝功能衰竭而亡。即使在前世那樣先進的社會里,也是無藥可解的劇毒。
二月奪命的毒性與之相當,只不過症狀的發作是從服食後一個月才開始,中毒者要在痛苦中煎熬一個月才得以解脫。
毒藥劇烈如砒霜、水銀,甚至於金焰毒龍丹,尚有法門可解救。而二月奪命,就算誤食少許,照樣無法可治。
梅若影將取得的孢子粉末封存於一個小瓶中以備隨時取用,揭簾看看天色,已經霞飛幕降。驀地裡響起沉沉梆聲,在軍帳環繞的營裡迴盪,晚飯時間恰好到了。
剩下的該考慮一下,怎麼將司徒榮及藏起的金焰毒龍丹取到手,順便將二月奪命送給他嚐嚐新鮮就行了。只是他目前地位太低,又如何才能接近軍中將領呢?
思慮只是一轉,便暗自好笑。
還用問麼,他如今可是軍醫房的醫童啊,要在醫藥裡搞些手腳,可不是十分輕易的事情麼。
交雜
南楚貢王十二年三月,公子小白起軍三十萬,以司徒威霸為副帥,陸續拔營聚於長江之南,連營四十餘里,準備北渡與東齊決勝。
梅若影所在的湘漓郡大營駐兵五萬,且都是裝備精良的精兵,算是南楚軍的主力,日前自駐地開拔,浩浩蕩蕩北進於長江。
軍醫房算是待遇比較特殊的,裝備不以輜重兵運抵,自備有十數套牛車。
算算日程,這日終於算可以跟上先頭部隊來到長江南新駐的營地。梅若影閒閒坐在車中,隨車一路晃盪,對面的林海如一直冷冷閉目,絲毫不為上下顛動的車廂和因此跳躍相擊的瓶瓶罐罐所打擾,靜心凝氣地調息。
百無聊賴地看了許久,外面漸漸傳來越來越清晰的響動。又過了不久,就聽到前頭的盤問聲,而後牛車就停了。林海如還自在閉目養神。梅若影揭開車簾往外一看,江邊營地已經到了。
回頭看看同車的人沒有下來的慾望,便自己隨其他各車的人一起跳下車去。
醫房諸人陸續自車上下來。有的面如鐵青,有的面如鍋底,有的則強裝無事,只有少少幾個面不改色。
這些醫童醫正大都是自各郡縣中徵募的,哪裡經過如此長途奔波,在車上顛簸了十數日,第一日不暈、第二日不暈,到了最後幾日,就算牛高馬大的壯漢總也暈了。也因此,有些人寧願下車跟著走。
心直口快的覃快捂著嘴直想吐,見到梅若影一副輕描淡寫的神態,好不容易喘了幾口氣壓下了胸口的煩悶,指著他道:“你,你,你不是人,十數日坐那破車都不吐一次!”
趕車的兵丁從前面探回頭來,也驚奇道:“我不是眼花了吧,居然能看見活人從上面走下來?”他早就受不得顛,乾脆下車在一旁走著趕牛了。
原來考慮到各人耐性問題,高老頭在分配車輛時,特地把最為簡陋破爛顛簸晃盪的牛車分給了有一定內功造詣的“沐含霜”,則沐醫正的隨身醫童也就只好隨著坐這輛據說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破車了。
梅若影此時還在思考著近日來林海如的奇怪態度,想著該如何將毒藥送入不知隱藏在何方的司徒榮及口中。並沒有聽到覃快那一聲吼,兀自低頭扶在牛車上沉思。
直到車身輕輕晃動,原來是林海如也掀開簾子,正要下車。
抬眼望去,便見俯瞰下來的那張面孔揹著傾斜的陽光,模模糊糊地近在咫尺。一時間便無法聽見遠近處嘈雜的人聲,只見午後的太陽太過刺眼,看不清這張揹著光的臉上的表情。
但是卻能感受到不同於常人的氣息。縱使對方目如冰霜,卻總帶著松林斜陽般的暖意——對他而言。
林海如眸光微斂,看了看扶在車旁的醫童,就轉開視線步下車輛,向其他醫正聚集之處行去。
被掠奪了片刻的神志才終於迴歸。梅若影才聽到覃快在一邊麻雀般嘰喳的聲音續道:“……雙你不暈啊,莫非也練過內功什麼的?……不不不,能在這種車上而面不改色的,應當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了!”
“啊?”他迴轉頭來,見與他同是低階醫童的幾個年輕小子都隨著覃快的問話面帶崇拜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