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得他的身體一片冰寒。
我微一猶豫,半側了身體脫下外衣蓋在他身上。他猛的抬頭,看著我的目光中滿是驚訝與震驚。
我坦然地迎向他的目光:“真抱歉,除了這個,我什麼都做不了。”
驚詫只是一瞬,水清揚卻沒有推託,靜了片刻,才淡淡道:“其實,你已經做了很多……”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月已過中天,有點黯淡,我們靜默著,守候著生的希望。沉默了半晌,水清揚忽然咳了幾聲,才輕聲開口:“其實,朱兄不是棄你不顧,他……只是……自身難保……”
這話彷彿一記大錘,猛地敲進我心底。我一激靈:“你什麼意思……”
“我聽說……他在趕去……見靜王爺的途中……宿毒發作……”水清揚抬手捂著嘴又咳了兩聲,我方覺出他的氣息不對,伸手去摸,只覺得他的額頭開始發熱,而四肢卻冰涼,心下不由一凜。
見他還要張口,我不由道:“你先別說話了,省省力氣……”
“其實我若……早跟你說了,也許……你剛才……就不用……跟著我跳下來了……”
“是,是,是我不好,我若不跳下來,也就不用拖累你,你就全身而退了。”我點頭苦笑,雖然水清揚這個訊息太過讓震驚,可我現在更擔心眼前這個人會隨時掛掉。我果然是沒有遠慮的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專注於眼前。
“可是……你陪我跳下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覺得……很開心……不管是什麼原因,你……你肯跟我……同生共死……”
我有點氣急敗壞,都什麼時候了,他還糾結這些:“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開口說話,很費神的。”我替他攏了攏外衣,水清揚卻搖搖頭:“你……讓我說吧……我不說,一定會……昏……過去,我想……醒著……”
我直到這時,才突然間明白了,他一直那麼得瑟地跟我鬥嘴抬槓的真正原因!他才受傷不久,身上的種種傷後症狀應該不會這麼明顯反應出來,而額頭髮熱,四肢冰冷,面色蒼白,嘴唇烏青,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毒!
“你中毒了?哪裡有毒?”我下意識想去拉他的衣襟,水清揚動了動:“男女授受不親……”
我無言。就算他真的中毒,我想我也做不到替他吸毒的(且不論吸毒還是不是能管用)。若在過去,我的白求恩精神肯定會戰勝一切,可是到了古代,我果然迂腐和顧忌起來,何況其間夾雜著他是朱離的好朋友,夾雜著他言語中的曖昧不明,更讓我畏首畏尾,瞻前顧後。
“應該是……背後……那一箭……”水清揚見我住了手,輕聲苦笑,“想不到……西遼也有使毒的……高手……”
說話間,我注意他又抬起袖子,可惜這回卻因為沒了力氣只抬到一半就無力垂下!我這才後知後覺得發現他唇邊的一抹血跡!我大驚,扯了他的袖子,發現上面已經是斑斑血跡,原來他之前數次的捂嘴,都是為了偷偷擦掉從口中湧出的血!
天知道他一直在對我開玩笑逗我開心,是忍了多大的痛苦。
“水清揚,你……”
我聽出自己聲音裡的顫抖和緊張,可他卻只是咧嘴一笑:“放心……還沒走出……山谷,我死不了……再說了,我……我修煉了那麼多年……還沒有為患……人間,怎麼可能就輕易……就死……”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安慰我,我心下慼慼,剛要讓他閉上嘴,誰知他卻忽然住了口,反而我嚇了一跳,以為他暈過去了。湊近了點方才看見他側耳專注的神色,然後竟然是長長的舒了口氣,輕聲嘆息:“你要是……再不來,我做了鬼……就專門……半夜到你家……問候你家……夫人……”
“我夫人就是你妹子,你這個當大舅子的活著的時候也沒少打擾我們,死後陰魂不散倒也正常。”我終於聽到腳步聲,與那人的聲音同時傳來,語意輕鬆,但步伐極快,似乎開始很遠,但瞬間就到了跟前——而聽聲音,應該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我也微鬆了口氣。
可我忽然覺得這聲音無比耳熟。怔了下,我方反應過來,他的聲音,竟是當時在客棧時第一個現身調虎離山引開過張義的黑衣人。
事後我也有過閃念,張義身懷武功,會不會把那個黑衣人給殺了,可又不敢想下去,因為在他的價值觀中,人命是如草芥的,可想不到……也不知道是他一時心軟,還是因為這個人的武功也不弱。但此時聽他跟水清揚的對話,原來他們……居然還是姻親!
忽明忽暗的燈火閃爍,但待光影投了過來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