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抗清復明運動,反而參加清朝入關後首次鄉試,直到殿試得中順治朝狀元,一直耿耿於懷。三百年後的今日,他對不顧氣節和民族大義,甘願為日本人驅使的知識分子更是深惡痛絕。當傅就任北大代理校長後,曾於重慶報刊發表宣告:“為保持北京大學的純潔,堅決不錄用偽北京大學的教職員,但學生經過甄別和補習,可以接受。”
十一月中旬,傅斯年到達北平,陳雪屏等人到機場迎接。傅走下飛機的第一句話就問陳與偽北大的教員有無交往,陳回答說僅限一些必要的場合。傅聞聽,大怒道:“漢賊不兩立,連握手都不應該。”當場表示偽校教職員堅決不予錄用,全部屎克郎搬家——滾蛋。不但不請他們任教,還當場表示要請司法部門將罪大惡極的儒林敗類捉拿歸案,嚴加懲處。並在報紙發表宣告:無論現在將來,北大都不容偽校偽組織的人插足其間。
就在傅斯年的宣告於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二日在北平《世界日報》刊出之時,偽北大文學院院長周作人正待在北平八道灣的“苦茶庵”,一邊飲著苦茶,一邊悠閒地做著叫做《石板路》的散文小品。文中極具感*彩地回憶了他的故鄉紹興石板路與石橋的優美。文章的結尾處寫道:
在民國以前,屬於善性的社會事業,由民間有志者主辦,到後來恐怕已經消滅了吧。其實就是在那時候,天燈的用處大半也只是一種裝點,夜間走路的人除了夜行人外,總須得自攜燈籠,單靠天燈是決不夠的。
拿了“便行”燈籠走著,忽見前面低空有一點微光,預告這裡有一座石橋了,這當然也是有益的,同時也是有趣味的事。
前世出家今在家(7)
(民國)三十四年十二月二日記,時正聞驢鳴。
周作人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見報載傅斯年談話,又聞巷中驢鳴,正是恰好,因記入文末。”令周氏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寫罷此文的第四天,即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六日,就因漢奸罪被捕入獄,這篇短文也就成了入獄前的最後的文字。
對照周作人的文字和吳梅村的文字,你會對吳梅村深懷敬意,他在《臨終詩四首》之一寫道:
忍死偷生廿載餘,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債應填補,總比鴻毛也不如。
一直到死神來臨的那一瞬間,他對他的背叛,他的失節,也始終不肯自諒,悔恨到死,槌胸泣血。清康熙十年(一六七一),逝世。據《清史稿》:吳偉業“臨歿顧言,吾一生遭際,萬事憂危,死後殮以僧裝,葬我鄧尉靈巖之側,墳前立一圓石,題曰:‘詩人吳梅村之墓’,勿起祠堂,勿乞銘,聞其言者皆悲之。”
周作人有過這樣懺悔的勇氣麼?在吳梅村面前,他應該有的是慚愧吧,有的人為自己的過失進行懺悔,用懺悔為歷史畫句號;而有的人卻對自己的過失漂白,最後像鴨子死掉,還留一張硬嘴,臉都沒有了,還留狡辯的鳥嘴有何用處。
四
一九六六年,周作人已是八十一歲的風燭暮年。他早年說的壽則多辱,毫釐不爽的應驗。
八月二十二日,一群紅衛兵衝進八道灣周宅,砸爛周母牌位。兩天後,紅衛兵宣佈對周作人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將他住的日式“榻榻米”臥室砸得稀爛,全家被洗劫一空。周作人被趕到院子裡,跪在地上接受批鬥,手持皮帶的紅衛兵邊打邊審,逼迫他老實交待罪行,並將周作人的獨生子周豐一揪來陪鬥。
紅衛兵為周家規定了生活標準:老保姆是十五元,周作人是十元。還向糧店打了招呼:只允許周家人買粗糧。周作人年老齒稀,一日三餐只能就著臭豆腐喝點玉米麵糊糊,周作人的兩條腿很快就出現浮腫。
周作人曾兩次將寫好的“呈文”交給兒媳張菼芳,叫她揹著紅衛兵轉交派出所,大意是——共產黨素來是最講究革命人道主義的。鄙人已年過八旬,再延長壽命,也只是徒然給家人添負擔而已。懇請公安機關,恩准鄙人服安眠藥,採取“安樂死”一途。
一九六七年五月六日早晨,張菼芳照例為公公倒了馬桶,並準備了一瓶開水,然後去上班。下午兩點多鐘,住在同院後罩房西端的一位鄰居發現周作人趴在鋪板上一動不動,姿勢很不順眼,他便打電話給張菼芳。
張菼芳奔回家後,發現周作人渾身早已冰涼。看情景,周作人是要下地時猝然發病,連鞋都來不及穿,就倒地而逝。家屬匆匆銷了戶口,火化,連骨灰匣都未能取回家來。周作人也算是效法了和尚,火化了事,但不知他的舍利子有幾?
但我想到魯迅先生在《孤獨者》裡曾寫到人的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