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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漬酸菜,命中註定的傷

方設法到農村去,說啥也不進城當工人。

但城裡也有城裡的好處。

張興明老爸是選礦廠的職工,每年一進入九月份,福利就來了。

每個員工,雞蛋十斤,豬肉二十斤,牛肉十斤,海刀魚十斤,鱈魚十斤,豆油二十斤,十幾厘米長的竹節蝦五斤,蝦片五斤,白麵五十斤,大米一百斤。大蔥一百斤,有時候二百斤。白菜五百斤,有時候八百斤。土豆二百斤或是三百斤。蘋果五十斤,秋梨五十斤。還有粉條,腐竹,海帶,蘿蔔,有時候還會增加一樣二樣,每年固定的。

從九月到十一月底,工人就不停的往家裡扛東西,今天分這個明天分那個,熱鬧到年底。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的,東西拿回來,幾家人湊一起收拾,這就是年貨了,收拾妥當,也就到了年根。

到95年的時候,雞蛋就是每個工人每個月十斤了,而每年的豬牛羊肉都是二十斤往上,記憶裡最多的一次是四十斤。魚的品種也多起來,不只是發海刀鱈魚了,還有鮁魚,魷魚,黃魚,晶魚(語音,不知道到底叫什麼,梭形海魚,銀白色的,很好吃)。分雞蛋是帶著摺疊拎網的,金屬的,每月一個,到年底就有人到處收,幾塊錢一個。

除了廠裡分的,像大蔥,土豆和白菜,每家還是要買的,分的不夠吃。

張興明家都是在九月底十月初的時候,去臨近的農村直接包地,買幾根壟的白菜。東北的菜壟一般都很長,一般都有幾百米,論公里的也是很常見的。

定了地壟,交了錢,就是全家齊動員了,拉上帶車子(和標準牛車同樣大小,靠人力推拉),帶上菜刀,張興明和哥哥坐在車子上,老爸老媽一個推一個拉,從家裡出發走個幾公里到買菜的地頭,然後老爸老媽砍菜,張興明和哥哥就往帶車子上抱,要把白菜在帶車子上碼平整整齊。

砍白菜是個累活,(好像地裡活沒有不累的哇)人要半蹲著,用一隻手扶住白菜,另一隻手用菜刀把白菜的根砍斷,即不能傷到菜,又不能連根,然後不停的向前,向前。全蹲下去是不行的,會大大降低工作效率,而且一蹲一起的,人更容易累。

碼滿一輛車,就要拉回去,用軟繩把白菜攏一下,老爸一個人拉著回去,老媽留在地裡繼續砍,張興明和哥哥也繼續抱,在地頭碼一個堆,等車回來了再裝。後來他倆大些了,就一個留在這裡抱,一個要跟著車幫著推了。

一般拉個兩到三趟就差不多了,這個量每一家都算的挺準的,很少有不夠或者超出太多的。

最後一車的時候,天肯定是黑了的,冷風嗚嗚的吹起來,就覺得臉上麻辣麻辣的,那時候沒有路燈,沒有娛樂場所,到處漆黑一片。偶爾有人家的燈光,也只是昏黃的一個亮點,沒有人捨得用大燈泡,根本就照不到房間外面來。

老爸老媽一個推一個拉,張興明和哥哥就跟絆絆蹌蹌的跟在後邊,剛開始一般還會假模假樣的去推一會,不過太小了,很快就跟不上了,就扯著老媽的衣服跟著,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

白菜買回來了要攢堆,就是重新碼堆,要透氣,不然就會上熱,就是菜堆的內部發熱,菜就特別容易爛。話說蔬菜和水果都有這個特點,特別容易上熱,而且一旦上熱就爛的特別快,一個晚上就爛掉一大堆。

它的熱量是哪來的呢?弄不明白。

把白菜碼好才是做飯吃飯,每年的這幾天孩子都是餓的亂叫才吃到飯的。

第二天,老爸在院子裡支上大鍋,鍋口的直徑有一米二以上,灌大半鍋的水,開始燒。這個要用劈材燒,不能用煤。老媽就在一邊清缸,缸裡必須要洗淨,不能有油,也不能有水。這個事挺奇怪的,不能有油可以理解,可是明明白菜燙出來就是帶水的,為什麼不能有水呢?可是就是不能有,要反覆的擦。

然後張興明和哥就開始抱白菜,往鍋裡抱,然後再用盆端著燙好的送到缸邊。

老媽燙,老爸碼缸,半天時間就弄好了,然後把刷洗乾淨的小豆石壓上去,這一年的酸菜就漬好了。

說到碼缸,這裡還有個樂事,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說,平時性格比較酸的人碼缸,酸菜會酸的快,而且好吃。而在東北,說人臉酸,是貶義的。臉酸就是指一個人心眼小,特別愛生氣,愛計較,小氣。

然後在廠裡你就總能聽到:“老王,明天去我家幫碼缸唄。”“……草尼嗎。”

或是:“哎,老李他家酸菜好吃,酸的還快。”“……草尼嗎。”

或是:“哎呀,你們都吃上了啊,俺家這還沒翻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