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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漬酸菜,命中註定的傷

時間一晃,菜地裡的菜成熟了,河岸邊山野上已經大面積枯黃,南風北轉,樹上的葉子在風中瑟瑟發抖,葉根已經變成黃色,只有一點葉尖還泛著點綠,不時的有葉子被風從樹上扯下來,隨著風舞動幾下,飄落到地面上,告訴人們,已是深秋。

東北的秋天很美,地裡成熟的莊稼正是它一生中綠的最濃時,而山上的野草已經憔悴泛黃,腰身也低伏下來,漸漸枯萎走到生命的終點。山上的樹木在遼闊的天空下筆直的聳立著,針葉的松柏更顯得蒼翠,濃的發黑,闊葉樹木上卻是還有新出的綠葉,但大部分葉子已經泛紅,老葉子已經枯黃開始脫落,遠遠的看去,或濃或淡的幾種葉子擁擠在一起,在風中搖擺著,一片連著一片。

河水會顯得更藍,更深,風中帶著涼意。早晚的溫差能達到十度,正是亂穿衣的季節。

在那個年代,東北一進秋人們就開始忙著準備冬天的菜品。

九月風涼,十月生霜,十月底十一月就開始下雪了,土地裡就再也不能產出任何的東西,進入長達七個月的休息期。從進了九月開始,不管城市農村,不管窮的富的,家家開始進入繁忙狀態,農村忙著從地裡收,城裡忙著從副食商店買,大蔥,白菜,蘿蔔,土豆,這是主要的四樣,地瓜,茄子,黃瓜,豇豆,芸豆(南方叫四季豆),辣椒這些則是看運氣,有的時候能買到,但大多時候沒有貨,或是搶得一點點,吃個幾頓就沒了。

買得到的,也沒有捨得直接吃的,把茄子用大鍋煮個八成熟,然後在秋陽下曬乾,把豇豆從中間劃開,曬乾,芸豆可以煮,也可以直接曬,反正做成幹,然後收起來,等到冬天大雪封天再拿出來吃。那時候能做這幾樣冬天吃的,一般都是比較富裕的家庭了。一般人家要麼弄塊地自己種,要麼農村有直系親屬地裡收了給大包小包的送來些,卻也不會很多。

那時候整個東北其實冬天就幾樣菜:大蔥,白菜,蘿蔔,土豆。一般都是幾百斤幾百斤的買回來,由其是白菜,買個上千斤的家很普遍。

大蔥把蔥葉挽起來,幾根一捆,用鐵絲掛在層簷下,蘿蔔土豆放到菜窖裡,一般要在地下挖個三四米深的坑,上面搭個結實的頂,頂上在覆上一米多厚的土,才能起到貯藏的作用,只留一個勉強能鑽個人的洞口。

白菜則比較複雜了,先是挑百十斤長的好的出來,削去老葉,然後放進菜窖,叫黃秧白,一般也就能吃到十一月,因為白菜易爛,放不到很久。

其餘的白菜就是用來漬酸菜了。

把白菜削去老葉,削根,然後大鍋燒水,把修整好的白菜根朝下放入鍋中燙煮,在白菜蕊裡剛熱葉子稍有卷屈的時候撈出來,碼在敞口陶缸內。

燙的時候火候很重要,蕊裡還是涼的就撈出來,不容易酸,就是酸的慢,別人都吃上了,你家還沒反應,很容易斷了頓,就是沒菜吃了,而且吃起來很硬。酸菜必須好了才開缸,就是才可以撈出來吃,要不然就全壞了。

燙的太熱太熟也不行,酸的倒是快了,可是很容易爛,這東西一爛一缸,沒個跑。

而碼缸的時候要把菜葉子捏緊向根部卷一下,然後一顆擠一顆的根朝外碼齊,要碼的很緊密才行,一般都是碼一層,然後大人穿上刷洗乾淨的雨靴站進去往下踩,感覺鬆了就再添幾顆。碼好一層,撒一些大料鹽,精鹽不行,不能做酸菜,不好吃。

鹽其實主要是用來防腐的,精鹽防腐功能弱些,放多了就鹹缸了,吃不得了。

一缸碼好,白菜要高出缸口三到四層,由缸口向裡階梯裝一層層收進去,最後,在碼好的菜上面,放一塊小豆石。小豆石的重量要看缸的大小,比如一號缸,要用三十斤左右的石頭。一缸只能放一塊完整的石頭,不能放好幾個小塊這樣,壓不住,就爛了。

小豆石就是石頭斷面看上去像一堆小豆擠在一起那種,青灰色,比一般的石頭更重一些。為什麼要放小豆石而不是其他的石頭,不知道,祖祖輩輩傳下來就是這樣,一塊石頭會一年一年一輩一輩不斷的用下去。我姥姥家那塊壓缸石就至少用了一百多年,石頭泡過的水都是酸的。

白菜裝缸壓好後,就擺在戶外,有時候溫度太低了,還要給缸穿上棉衣。住平房時還不覺得怎麼樣,家家有院子,後來上樓了,家家門口一個酸菜缸,冬天的時候一進樓門,整個樓道里的味道那叫一個酸爽。酸菜漬好以後,聞起來是酸臭味。

那時候城裡的日子比農村苦,糧不夠,吃不飽,菜不夠,買不到,而農村只要有塊地,菜想吃啥種啥,還能吃飽,所以那個年代好些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