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進來:“吃飯吃飯。”一屋人圍到桌子前,“孫大哥,過來吃飯。”廚房傳來孫爹的聲音:“我不啦,我在這頭吃,這有呢。”“我爸喝酒,不叫他過來了,把孩子燻著。”平姐說著,孫娘也說:“不喊他,咱們吃。張嬸要喝一盅不?”姥姥說:“不喝,這過月子呢。”盤腿上炕,坐下來吃飯。
媽媽喊:“佩蘭啊,吃飯。”
大姐在外屋(廚房):“不啦,我陪我爸吃。”
“我回去和我爸喝酒。”大哥摸摸張興明的臉,掀開門簾出去了,二哥脫了鞋爬到炕上。
一屋人圍著桌子鬧哄哄的開吃,燉酸菜的味道在屋裡飄散開來,張興明發現自己有點饞了,十幾年沒吃過了啊。
“我說我媽都不給我吃奶,我爸還打我,是留著給你吃啊。”哥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人都在吃飯他又爬到張興明身邊來了,“啪”,臉上又捱了一下,張興明心裡這個苦啊。
“小軍,幹什麼尼,過來吃飯。”
“哦”,“啪”,又一下。
哥哥終於去吃飯了,張興明知道自己的人生初揍結束了,聽著一屋人吃飯的聲音,心裡這個溫馨哪,看著房頂上牆面上糊的報紙,整版印著相聲,說的是張鐵生交白卷的事蹟,牆上貼著幾張年畫,一個大胖娃抱著條大鯉魚,另一張是嫦娥奔月,不過畫中人物是國母楊開慧,還有一張是毛主席在天安門上,上面印著:聽主席的話,跟黨走。
張興明在心裡默唸著:我失嬌楊君失柳,楊柳青青直上重宵九,月裡嫦娥舒廣袖,七十年代,我回來了,你還會是原來的樣子嗎?
“讓我吃口菜唄。”媽媽吃著原味的小米粥煮雞蛋,看著一桌人在大口吃菜,有點忍不住,向爸爸撒嬌,爸爸有點遲疑,看了看姥姥。姥姥瞪了媽媽一眼:“不行,快吃,吃完躺著。”媽媽有點不高興:“就讓我吃一口唄,就一口,我這身子骨好著呢。”
張興明聽著媽媽的話,眼淚差點流出來,原來歷史上再有四年,媽媽就要到奉天住院了,癌症,雖然發現的早算是治好了,但一直到2013年還在折磨著媽媽,如果不是媽媽的毅力強大,可能……。怎麼辦?怎麼能避免?張興明拼命的想著,想著,身下透上來一股股熱氣,迷迷糊糊,睡了。
回來了幾天,張興明也適應了重生回來的事實,剛回來的激動勁也過去了,開始懷念過去:大女兒在京城上大學,也不知道會咋樣;小女兒在巴渝,小學,性格有點弱,也不知道會不會受欺負,自己的公司剛成立不久,那個二十萬的單子剛籤啊。
會不會有人想我?想著想著,眼淚又冒了出來。
忽然,張興明止住了眼淚,眼睛瞪得老大,回來四天了,加上醫院三天,七天!
媽媽說從他出生那天開始雨夾雪,一直到他滿月才消停,這幾天果然一直忽大忽小的下著,在屋裡都能停到北風呼呼的刮,那麼,這一世,還會像上一世那樣嗎?
上一世,張興明出生第七天開始吐奶,人一天比一天瘦,爸爸媽媽頂著雨雪抱著他四處求醫,連跳大神都請了,最後確診是先天性胃埂堵,就是胃先天是長死的,和食道不連通,後來手術開刀才留下一條命,爸爸媽媽頂風冒雨的,每天都淋個半透,經常就在醫院裡靠著有點溫度的暖氣呆到天亮,結果爸爸落下個肩周炎,疼了一輩子,媽媽落了個腰腿疼,也是一輩子,這是在月子裡啊。
張興明開始閉目感覺自己的身體,這幾天該吃吃,該拉拉,一切正常啊,按說胃不通,不能拉屎吧?那麼,這一世不會去挨那一刀了?話說剛回來驚喜勁還沒過就要送醫院去挨一刀,張興明怕啊,上一世小不記事就算了,可這輩子咱這清醒著呢,那得多疼啊。
如果,這輩子不用挺著肚子上那條大蜈蚣,也是件幸福的事啊,張興明看著炕琴櫃(音,東北放在炕尾的衣櫃)上的四塊工藝畫想著,好不容易回來了,咋也得改變點啥吧,那咱就從肚子這一刀開始行不?沒人回答。緊張啊,害怕啊,心裡慌啊,覺得肚子有點疼,那一刀,是把整個肚子切開了啊,話說現在這肚子也不到十五厘米長吧。
迷迷糊糊睡過去,朦朦朧朧醒過來,時不時哥哥上來捏捏臉喂個豆子,就過了好幾天。其實這月子裡的日子真的很好混,不管你腦袋裡有多複雜,可是身子小啊,就是不停的睡,一晃,滿月了,張興明這才長吁一口長氣,看來這刀是省下了,這半個月耽心哪,人都瘦了。
張興明滿月這天,家裡一下子熱鬧起來,這時候老爸還是幹部,廠裡上上下下入個黨弄個先進啥的,都要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