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進行歷史審查,想想,這段時間應該是老爸在選礦廠最風光的時候了,隨著時間過去,社會變革,老實忠厚的老爸崗位不斷下調,徹底變成了基層工人,直到退休。
屋裡廚房加上老孫家,炕上炕下襬了五桌,一個個魁梧大漢揮散著滿身的機油味扎扎乎乎的喊著叫著笑著喝著,其實這時候東北冬天也沒啥吃的,炸個花生米都是難得一見的好菜,煮個鹽黃豆,燉一大盆酸菜白肉,炒個雞蛋,在這時候就挺豐盛了,可是這時候人情濃啊,人和人之間都有情份連著,那叫一個親近。
張興明被扔在炕頭上,不時有人過來看看,捏捏臉,在身邊扔下一張一元兩元的票子,張興明還看到幾張兩毛的夾在裡面,在這個十八塊八毛八的年代,一個全民工一個月也就十九塊左右的工資,一元兩元算是重禮了,這時候的人民幣,那是叫多硬有多硬。
不時從人們的呼喝聲中聽到熟悉的名字,張興明便在腦海裡勾出這個人的臉來,可惜都是中年老年的形像了,很想去看看這些人現在長啥樣,可是起不來啊。
“李大海,你別奸啊,大夥都看著呢,喝不喝來個痛快。”一個破鑼嗓子喊著。李大海?李中一的爸爸,這時候李中一應該一歲多了吧,這個因為媽媽是南方人而生的矮小的同學可沒少被同學們取笑,可是到了九十年代,李大海成了廠黨委書記,誰見著李中一不得堆個笑臉?那是拼爹的年代啊,哪像現在這麼樸實。
“九川你嚎啥?你自己喝了沒?”董九川?這是未來的市委書記啊,現在還是一個基層的工人,誰能想到十幾年後人家是這一市之主。
“大老富,你把嘴閉上,我好賴還喝了,你除了吃還嘎哈了?”董九川頂了回去,大老富是後來爸爸班組的副組長,長的高大,能裝下董九川兩個,一頓飯能吃五六個大餑餑再喝上三盆湯,誰能知道這麼個好體格不抽菸不喝酒的人,就在提車間主任的前一天在家突然死了,那是83年吧?結果李大海成了車間主任,從此青雲直上,幾年的時間就成了廠黨委書記。
藍鳳雲,他女兒很漂亮,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是張興明的同班同學,毛愛民,在過幾年就是廠武裝部部長,是爸爸一起復員的戰友,長的有點像毛偉人,梳個大背頭,不知道現在啥樣,印像最深的是他不到一米七的個頭整比他老婆矮了十厘米,他大女兒是哥哥同學,長的那叫一個好看,差一點就成了嫂子,這一世還叫她跑老劉家去?他兒子是弟弟的同學,現在還沒出生呢,二米的個啊,毛部長的小舅子二米二八,比姚明還高呢,可惜從小缺鍛鍊太笨,被省藍球隊弄去呆了幾天又給送回來了,就在選礦廠裡當了工人。
張興明躺在炕上,聽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想著他們二、三十年後不同的際遇,心裡說不出的惆悵,老子讀檔了,這輩子,一定要整出個樣來。
媽媽滿月,姥姥就回山裡去了,扔姥爺一個人在家,姥姥心裡也掛念。媽媽也上班了,只是每天中午回來給張興明喂個奶,哥哥每天跑進跑出的,一會來看看他,上他臉上捏一把,一會跑出去玩了,過一會又回來看看他,往他嘴裡塞點什麼,看著他吐出去然後哏哏樂一會兒,日子就這麼過去了,轉眼天熱起來,夏天到了,哥哥被爸爸送到姥姥家去了,於是白天只有張興明一個躺在炕上對著棚頂發呆,想著過去,想著未來,醒過睡,睡了醒。
“二明,來,來這來”平姐伸著兩手,躬著腰,慢慢的向後退著,張興明也伸著兩隻手,歪歪斜斜的努力邁著腳,向平姐的手衝鋒,可明明心裡想著走直線,腳就是不聽話。1974年7月,這是個值得記念的日子,張興明終於在冒出聲之後,開始直立行走了,雖然走不直。
其實張興明剛發出聲音冒話的時候,自己準備說“發票,光碟”來著,後來實在是沒敢,結果那天看哥哥吃東西一著急,先說了聲“哥”,讓老爸老媽好個哀怨。
也是在這一天,張興明這輩子頭一次照了鏡子,是大姐的,可是明明上一世沒有鼻子窩邊上這個胎記啊,難道是上一世媽媽忘告訴自己了?胎記有他的小指甲那麼大,下面是平的,兩邊垂直上升然後上面一個弧頂,這尼瑪不是一個隧道的正面圖嗎?怎麼長臉上了?難道是穿越記念?這可好,肚子上的蜈蚣沒了,臉上出來這麼個東西,還不如蜈蚣呢,那玩藝穿上衣服看不到啊。可是鬱悶也沒辦法,就長那樣了也不能摳下去,張興明只能安慰自己,肯定上一世也有,後來長長就沒了,可是心裡依然沒底,想想以後的那些同學,這不得讓他們笑死啊。愁。
從直立行走以後,張興明開始感覺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