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無語。
茶湯煮沸的滾滾水聲打破了殿中的寂靜,盞中輕沫潔白如雪,清香盈滿屋。琴書將茶盞遞至煙落面前,抬一抬眼,道:“煙落,今日怎的有空上我這來?”
煙落不由得舒心一笑。聽著琴書喚自己的名字,格外親切,以往讓她喊,她總是推脫主僕尊卑有別。
紅菱適時地將手中雕花攢木盒子遞至她們跟前,笑盈盈道:“品茶,再配上精緻的糕點,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位是?”琴書側目覷了紅菱一眼,只覺著面生,頓時臉色斂了幾分,已是微微直起身。
“自已人。喚作夏菱。”煙落執起手中茶盞,輕輕吹著茶沫,瞧著那茶湯明澈如璧,茶芽上銀豪細細,極是柔美,緩聲問道:“這茶?”
“寧王差人送來的,也留了你一份,不便給你宮中送去,是以暫時存了我這。還有一些是你喜愛的青玉葵花洗,青玉墨床,紫檀嵌玉八方筆筒等,皆是些古雅精緻的玩意兒。今日你來,便一併帶回去吧。”琴書復又倚著藤椅,一臉慵懶之色道。
風離御,甫一聽琴書提起他,她的手微微一顫,險些翻出茶水來。如今,她與他,見上一面,已是愈來愈難了。若說是投其所好,還是風離御更為了解她,她一向對花花草草的不甚上心。
彼時,紅菱開啟了糕點盒蓋子,自其中取了兩碟水晶沙餡豆油糕,分別擱在她們面前,躬身道:“二位娘娘請慢用。”言罷,便識趣地退至一邊。
一股極濃的奶香的甜膩味撲鼻而來,當下煙落只覺得一陣犯惡心,直欲吐出來,來不及掩飾的神情已是略微扭曲,慌忙用手掩住了唇,卻又是一陣止不住的乾嘔,胃中彷彿翻江倒海般折騰著,泛起陣陣酸水。
琴書見狀,眸中閃過晶亮,眉宇間竟是含了淡淡的欣喜與期待之色,陡然上前握住煙落的手,聲音亦有些顫抖道:“好端端……的,怎會突然不舒服?是不是有段時間了?”
煙落茫然搖一搖頭,道:“沒啊,也就今日不知怎的,聞了那股子甜膩味兒,胃中難受的緊。許是方才一路走來,日光灼人,曬得久了,是以有些頭暈所致罷。”
琴書眸中赭淡了一分,猶含一縷期望,急急問道:“那還有別的什麼不適麼?”眉目間滿是關切。
煙落隨意一笑,只當是琴書關心她,道:“我哪有那麼纖弱嬌貴,只不過最近整個人懶了,益發的貪睡罷了。”
“貪睡……”琴書握住煙落的手突然攥得緊緊,似因緊張而泌出了薄汗,一陣滑膩,激動道:“會不會是有了?”
煙落仍是一臉懵懂,只問:“有了什麼?”
“我們秋家的骨肉啊,難道你一點異樣都不曾察覺麼?”琴書半嗔道。忽然湊近煙落幾許,壓低聲音道:“在暴室的那幾夜,難道你們沒有過麼?你說沒有我可不信呵,這可不像寧王的性子。”
“宛琴!”煙落一路臉紅了個透,燒至耳根子都是滾燙,有陣風吹拂,掀起窗外荷花池水中片片荷葉舞動,一浪接著一浪。她鬢角點綴著的一支珠釵垂下細碎的銀線流蘇,末梢一顆薔薇晶石隨風掠過臉龐,陣陣地冰涼。煙落悄悄瞥過立在遠處的紅菱,心中騰的一鬆,還好紅菱沒有聽見,不然她真真是羞得想挖個地洞將自個兒埋了去。
不過,話說回來,她好似月事有段時間沒來了,興許真的是有了也難說。
塗抹著粉色丹蔻的指甲輕輕覆上了自己的小腹,眸中溢位幾許醉人的柔和光輝,上天曾硬生生地剝奪了她的一個孩子,真的會還給她麼?會麼?
可轉念一想,眼下若是有孕,要怎樣掩飾過去呢?又能瞞得住多久呢?想到這,她臉上的笑容突然隱晦了下去,彷彿被疾風吹撲的花朵,黯然神傷,近乎絕望的苦楚漸漸瀰漫上來。
琴書瞧著煙落這般,臉色一陣陰一陣晴,一壁笑一壁嘆的,直疑道:“煙落,你怎麼了?”
她似猛然回過神來,心中卻已是明淨如臺,忙擺擺手道:“宛琴,你想多了。我月事才來過不久呢,不可能的。”
琴書啞聲,難掩眸中失望,怏怏道:“方才瞧你出神那麼久,直以為你真真是有了呢。”
煙落微笑彈一彈指甲,頭上的雙枝金簪花亦是跟著微微顫動,語調含了一分岑寂道:“只是想起些許往事罷了。”執起案几之上那枚水晶沙餡豆油糕,強忍著胃中的噁心不適,勉強吞了下去。即便她此番真的有了風離御的骨肉,眼下她也不想讓琴書知道。這等如履薄冰危險之事,少一個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險,亦是少一分心急浮躁。包括他,她亦要瞞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