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風離御,還會有誰?她從不曉得,他竟然是會彈琴的,而且還彈的技藝還這樣好。那麼,他會不會是不願讓旁人聽到,是以才來到這湖心小島,獨自撫琴。
這裡四周空茫茫皆是水,是決計無法將那悠揚的琴聲傳至岸邊的。是否只有這樣,他才能如此淋漓盡致的宣洩著自己的琴音?
漸漸他的琴音一轉,撥起了傷感與不詳的下半闕。只是,他曲中那哀婉相思之意,又是為了何人呢?
煙落凝立,緩緩自腰間取出一直隨身帶著的玉簫,這樣短小精緻的玉簫,不過一指來寬,是孃親送給她的,也是她多年來最珍藏之物。這樣的夜,和著這樣悽糜的樂曲。她的內心驚動如滾滾雷雨,幾乎想要伏案慟哭一場。他的琴音,教她想起了自己久不曾見過的爹爹,哥哥,孃親。還有那如今雖然相伴在宮中卻比外人還要生疏的妹妹映月。
月色凝如水,灑在她輕煙般飄渺的容顏之上,便好似她那不曾落下的淚。
清風徐徐撲面而來,夾雜著湖面上清冽的水汽,吹得人神清氣爽。她將玉簫輕輕湊至微涼的菱唇邊,吹奏起來。簫音清越幽幽,漸漸和上了琴音。
琴簫相和,琴音嫋嫋,簫聲幽幽,周遭一切的聲響似乎都低了下去,只餘這悠揚清越的合奏飄蕩迴旋在了夜空之上,連月兒都拂去了遮掩的薄雲,醉神傾聽。
隨著他琴音的尾音漸漸旋得定了,戛然而止,簫聲亦是在那一刻止了,突然的安靜使周遭益發顯得沉靜如水。
煙落循著方才的琴音緩步上前,瞧見風離御此時正坐在湖畔,遠遠眺望著醉蘭池沿岸密集琳琅的宮殿,亦或是正眺望著不知名的遠方,滿湖的蓮花,已是盛開到將要頹敗,盛極必衰,這是天地萬物間避不去的規律。可他,已然貴為皇帝,還有什麼事能令他如此揪心呢?他的神情飄渺近乎惘然,那樣的迷惘的悵然是她不曾見過的。
繡花鞋踩踏著地上柔軟的青草,發出簌簌的聲音。
他揹著身,緩聲道:“你來了。”
仍是望著湖心出神,語氣淡淡道:“你還沒用晚膳罷,桌上還有一些,應該還沒有涼。”
煙落斂裙落座,執起銀筷,隨意用了一些菜,就著米飯,慢慢吃起來。雖是漸漸吃飽了,卻總有些食不知味。如秋水般的眸子時不時的瞧一瞧他頎長而又冷硬的背影。
擱下筷子,執起羅帕,輕拭唇角,靜默了片刻。
她美目一揚,緩緩問道:“我今夜來,是想問問你風離瑩遠嫁南漠之事。”
風離御自湖邊徐徐站起身,轉眸看向了煙落,俊眉微蹙,神色陰晴不定。
煙落只作不見,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綿軟如三月葉尖的雨珠。
他有片刻的失神,再望向她的神色已然添了幾分溫文,卻依舊是冷聲答道:“自我登基以來,朝根不穩,夏北國蠢蠢欲動,愈伺機奪回涼、靈二州,或者有更大的野心也未嘗可知。而南漠國一向與本朝疏離,如今卻主動差使臣前來請求聯姻。父皇已然駕鶴仙去,那昔年父皇與南漠國主南宮烈之間的恩怨,想必南宮烈也不會再計較。此番聯姻,可確保我天晉皇朝身背穩固,即便是夏北國率兵來犯,應付也是綽綽有餘,免去了腹背受敵之憂。如是,你可明白了?此事我已然決定,無可轉圜,你替她作說客,也是無用。”
今日月朗星稀,夜色如輕揚的羽帳緩緩滑落,湖面之上的夜是深藍色的,星垂湖面,明亮地爍著銀亮的光,近得彷彿觸手可及。
稀疏的光影間,他站著離她十步遠,瞧不清他面上如風雲變幻的表情。
煙落眉心微動,亦是面無表情,只凝眸瞧著他,語氣如疏淡天氣,問:“只是這樣?”
風離御近前幾步,眸底劃過一絲冷然的光暈,行至她的身側,一字一字道:“你這話,是何意?”
她溫然一笑,淡淡道:“無甚意思。只是覺著公主年輕嬌柔,自小養尊處優,是以脾氣驕縱,如何能肩負起這遠嫁南漠和親的重擔,是以煙落心中很擔心。相信公主的性子,皇上應該比煙落更為清楚,又怎會不明瞭?”
此時,她背風坐著,他迎風站著,抬頭仰望,只覺得他高高在上,遠不可及。他們,自認識以來,相處的時間是那樣短,即便是初次在萬燈節畫舫之上相識至今,也不過是匆匆八月,八月之中,真真在一起的日子更是短暫。此刻,她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他。
夜風吹起她寬大的衣襬,如一翼蝶兒鼓起寬闊的翅膀,那翅膀隨風捱得他那樣近,可是她不確定的是,他們的心是否還能這般靠近。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