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外人?
略不靠譜了些。
總之此類念頭一閃即逝,並無太多期冀。
可是來到文老頭的家中以後,他的丁點兒猜測,很快變成了現實。
老頭沒有特意準備,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盤香辣鴨脖子,就著普通稻花香白酒,三杯下肚以後,開門見山衝方博發問:“秘製蛇排我是教不了你,不過我有幾門手藝,就算是趙國濤也比不上,方博你想不想跟我學?”
態度勤奮刻苦,這只是學廚最基本的要求。
從孫強那裡得知,這小子天生味感過人,鼻子也跟條狗似的靈,青少年時代的勞作賦予了他強健的體魄……無一不是成為大廚的絕佳條件。
最重要的,是他為人端直。
如果不是這些原因,老頭多半也就把方博當個普通學徒工對待,哪裡用得著幾番天人交戰,最終才做出了收徒的決定?
哎喲我去,這是天上掉餡餅了?
驚喜當真上門的時候,方博反有些不敢相信。
才入行兩個多月,就可以拜師了?咱家的命格也著實不錯嘛,嗯嗯,中華一番男主什麼的,哎呀,有點小激動呢。
對了,要不要借花獻佛,馬上斟酒行拜師禮?
……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頭一天晚上,文老頭酒也喝了,學藝的規矩也訓誡過了,可轉眼到了第二天,這貨居然老不要臉一口反悔了。
“啊?”
面對方博怔怔的呆愣神色,即便早已不把麵皮當回事的文老頭,也不免微生愧疚。
只是……
文家烹魚三技,從高祖一輩傳承至今,半個世紀的時光匆匆而逝,已經不單單只是幾道菜譜、幾門技法那麼簡單。這其中蘊含包藏的,是獨屬於文家的根與脈,姓氏和菜餚早已不分彼此,哪怕以後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文家魚饌塵封為一段記憶裡的老味道,也比就此改名換姓要好。
所以,抱歉,小子。
其實方博也明白,中國文化裡,從來就不缺乏保守的元素。
廚師們經過反覆斟酌、除錯,然後在廚房揮舞刀鏟、熗炒煎炸、慢火細燉,最後展現出的只有色香味型的美好,而美味的秘密,卻被匿藏在了神奇技藝的背後。
可拋去保守是否正確不談,人家又欠他什麼呢?
本份和情分,他一直都分得很清楚,且不說和血脈傳承難分彼此的家族技藝,對於一個老人而言有多重要。
方博一向心寬,失落之後,瞬即也就調整好了心態。
倒是孫強知道了事有反覆,特意過來指點迷津:“小方你就不要傷心了,其實,我認為你不拜師倒是好事。”
哈?
自走炮廚子聳肩,一副高人嘴臉:“文老頭的家傳烹魚技法雖然好,不過到底起步就有些窄了。”
比劃一個手勢,增強說服力:“學廚的門檻雖低,但是越往後走,你會發現烹飪是摸不到頂的,所以從一開始,最好就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來,底子打厚一點,不管是一個菜系裡的縱向深入,還是不同流派的觸類旁通,都有好處。如果一上來就專注於一類食材,一種技法,一家之言的話,以後想要跳出原來的窠臼,難度會成倍增加。”
如果換一個人,失去了這個拜師學藝的機會,自是極可惜的。
但這小子不一樣。
孫強覺得,他不應該滿足於一輩子只當個燒魚的廚子,這片天地很大,他可以飛得更高更遠一些。
方博似懂非懂,但牢牢記在了心裡。
……
晚間,文老頭到底過意不去,又一次找了上來:“收徒就算了,但不管怎麼說,捏個事是我不地道,教你一道菜做補償,小方你學不學?”
哈?
還帶民事賠償?矮油,這個可以有。
文老頭這一次沒“鴿”他,教的菜餚,也十足十是一道名菜。
金棗小排,脫胎於鄂菜名師冷明春的“金棗汁羊肉”。只不過這裡的金棗,和人們口中常說的棗子,沒有半毛錢關係,而是另一種集觀賞食用於一身的常見植物——金橘。
其實就全國範圍來說,鄂菜一直未入主流。
除卻歸類為小吃的熱乾麵、豆皮,外省人能夠一口叫得出名字的,無非也就是“清蒸武昌魚”,“排骨藕湯”等寥寥幾種。
然而事實上,這種起源於荊楚之地,在屈夫子的《楚辭》中即有記載的地方菜系,歷史之悠久,並非一般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