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在這兒,小煐還注意到:小公館裡有紅木傢俱,雲母石心子的雕花圓桌上放著高腳銀碟子,那氣氛是古香古色的。
姨太太的出身不大正,是張廷重在外尋花問柳時結識的*,綽號老八。在她搬進來之後,家裡開始公然舉辦叫“條子”召妓作陪。的宴會。
那是小女孩所不能解的風塵場景:“家裡很熱鬧,時常有宴會,叫條子。我躲在簾子背後偷偷看,尤其注意同坐在一張沙發上的十六七歲的兩姊妹,打著前劉海,穿著一樣的玉色褲襖,雪白的偎倚著,像生在一起似的。”
有人推測,黃逸梵的出洋,與這個女人的存在有直接關係。
這位姨太太,不知為何不喜歡小煐的弟弟,也許因為弟弟是將來家產的繼承人吧。為了特別凸顯這個態度,她就反過來抬舉小煐,每天晚上帶小煐到“起士林”去看跳舞。
坐在桌邊,小煐驚訝於“面前的蛋糕上的白奶油高齊眉毛”,然而她卻能把一整塊蛋糕全吃了。而後,在那微紅的黃昏裡漸漸打起盹,照例到後半夜三四點鐘,才由僕人揹著回家。
“起士林”是天津最早的西餐館,1900年,八國聯軍佔了天津後,據說是由一個隨軍而來的德國廚師辦起來的。起士林裡如何會有人跳舞?不得而知。也許是助興的節目吧。
姨太太還為小煐做了一套雪青絲絨的短襖和長裙,說:“看我待你多好!你母親給你們做衣服,總是拿舊布料東拼西改,哪兒捨得用整幅的絲絨?你喜歡我還是喜歡你母親?”
小煐自然滿心歡喜,毫不猶豫地答道:“喜歡你。”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童話似的家轟然崩塌(2)
對這件事,成年之後的張愛玲仍感到“耿耿於心”,好像不該那樣見利忘義,而且那是她當時真實的想法,“並沒有說謊”。
不過,姨太太畢竟是另一路人。她用了些心機,但終究也融不進這個家,反而給公館帶來了一股戾氣。據張愛玲回憶說:“姨奶奶住在樓下一間陰暗雜亂的大房裡,我難得進去,立在父親煙炕前背書。姨奶奶也識字,教她自己的一個侄兒讀‘池中魚,游來游去’,恣意打他,他的一張臉常常腫得眼睛都睜不開。”
不僅如此,她連丈夫也敢打,用痰盂砸破了張廷重的頭。直鬧到張家的族裡有人不能容忍,出面施加壓力,要逼她離開。
姨太太終於被趕走了。小煐坐在樓上的窗臺上,看見兩輛塌車方言,人力運貨車。從大門裡緩緩出來,裝著姨太太帶走的銀器傢什。僕人們厭惡她,都說:“這下子好了!”
這樣的一個女人,走得這樣平靜,大約是從張廷重那兒索要到了足夠的補償。
除此之外,小煐8歲這一年,家裡還有一連串的變化。
姨太太被攆走後,父親緊接著就把家從天津遷回了上海;出洋四年的母親和姑姑,也即將從英國歸來。
張愛玲在晚年著作《對照記》裡,提到過這些事情,但她對父親當年的種種,早已經釋懷,所以並未寫出從天津搬回上海的真正原因。
據張子靜晚年透露,搬家的緣故是——張廷重的飯碗不保了!
鐵路局的英文秘書本是個閒差,又是在堂兄直接管轄的單位裡,就更是近水樓臺。張廷重於是經常不去上班。這本無問題,因為人家總要看大官的面子,但是他又吸鴉片、又嫖妓、又與姨太太打架,鬧得醜聞遠播,免不了要影響到堂兄的官聲。
待到1927年1月,張志潭被免去交通部總長之職,張廷重也就失去了遮涼大樹,沒法兒再做下去了。
丟了這平生惟一的一份“官差”,張廷重受的刺激不小,決心痛改前非。他寫信給妻子黃逸梵,答應戒鴉片、趕走姨太太,並保證今後不再納妾,央求她回國。
黃逸梵同意了。她之所以願意回來,原因不是很清楚,從《小團圓》裡的線索推測,她在留學時已另有所愛,回國來可能是想找機會著手離婚的事。
母親後來對小煐說:“有些事等你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我這次回來是跟你父親講好的,我回來不過是替他管家。”
就這樣拖了一年後,1928年春,張廷重攜帶孩子和僕傭,先期乘船回到了上海。
把家搬到上海,是夫婦倆在信中商量好的,因為小煐的舅舅黃定柱一家住在上海,互相間可以有個照應。
對小煐來說,旅途是快樂的:“坐船經過黑水洋綠水洋,彷彿的確是黑的漆黑,綠的碧綠,雖然從來沒在書裡看到海的禮讚,也有一種快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