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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些東西不能吃。又很饞。姐姐能吃的、能做的,他都望塵莫及。姐弟倆常有一些小小的不睦。弟弟妒忌姐姐畫的圖,趁沒人的時候拿來撕了,或是塗上兩道黑槓子。

張愛玲的回憶文章裡說,因為家中有男尊女卑的俗見,所以她很小就對弟弟產生了競爭心理。

小煐和弟弟,各自有專門的女傭帶著。這些女傭多來自安徽,帶小煐的叫“何干”幹,是乾媽的意思,安徽方言。,而帶弟弟的叫“張幹”。何干因為帶的是女孩,自覺心虛,處處都讓著張幹,小煐卻偏要與張幹爭。張幹生了氣,就說:“你這個脾氣只好住獨家村!希望你嫁得遠遠的——弟弟也不要你回來。”

張幹還從小煐拿筷子時手指的位置,來預言小煐的未來,如果抓得離下端近,就說:“筷子抓得近,嫁得遠。”小煐自然不可能懂這預言的真正含義,但隱約也知道這不是好命運,趕緊把手指移到筷子上端。但是張幹卻說:“抓得遠當然嫁得遠。”小煐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後來張愛玲不無幽默地寫道:“張幹使我很早想到了男女平等的問題。”

自然,這說法不必當真。與張乾的衝突,不過說明她從小就有的一種倔強,她那時一心想的是“銳意圖強,務必要勝過我弟弟”。

性格決定命運,大抵如此。

“住獨家村”、“嫁得遠遠的”——張幹想必也不會是認真講的,不過這些詛咒後來竟一語成讖!

然而孩子畢竟是孩子,姐弟倆還是有一份情意在。在一起玩的時候,兩人幻想自己是“金家莊”上能征慣戰的兩員驍將,小煐使一口寶劍,弟弟使兩隻銅錘,趁著月光翻過山頭去攻打蠻人。

小煐有時也很喜愛弟弟:“他實在是秀美可愛。有時候我讓他編個故事:一個行路人被老虎追趕著,趕著,趕著,潑風似的跑,後頭嗚嗚趕著……沒等他說完,我已經笑倒了,在他腮上吻一下,把他當個小玩藝。”

弟弟張子靜在晚年的*裡說:“她不必銳意圖強,就已經勝過我了。這不是男女性別的問題,而是她的天賦資質本來就比我優厚。”童年的張愛玲,對這一點似有認識,但又不十分自信。

在她8歲以前的童年,是平和與親切的日子居多,以至張愛玲日後的回憶,對那時是充滿了留戀的。她說,天津的那個家,讓人喜歡,是“因為有一種春日遲遲的空氣”。

天津,是令她難忘的。

這個大都市,受“西風”的薰染一點不亞於上海,它給了張愛玲6年的溫暖童年,也給了她後來小說語言中偶或閃現的“北方話因素”。

童話似的家轟然崩塌(1)

童年張愛玲在天津的伊甸園生活,到了8歲那年,戛然而止了。

這個轉折,與父母的婚姻狀況有關;更深層的,則是與時代的潮流有關。

母親黃逸梵是1924年撇下家去留洋的。走的時候,小煐才4歲,離別時母親的哀傷,她尚有清晰的記憶片斷:

“上船的那天她伏在竹床上痛哭,綠衣綠裙上面釘有抽搐發光的小片子。傭人幾次來催說已經到了時候了,她像是沒聽見,他們不敢開口了,把我推上前去,叫我說:‘嬸嬸,時候不早了。’(我算是過繼給另一房的,所以稱叔叔嬸嬸。)她不理我,只是哭。她睡在那裡像船艙的玻璃上反映的海,綠色的小薄片,然而有海洋的無窮盡的顛波悲慟。”

黃逸梵是中國第一代留學的女性。要掙脫枷鎖了,她為什麼要悲哀?

小煐當然不會懂。

其實,黃逸梵是在哀傷往日理想的幻滅。由長輩們決定的婚姻,就為了圖個門當戶對,便葬送了她花信年華里的幾乎全部憧憬。

說起來,門當戶對並不完全錯,起碼兩人可以少一些文化背景衝突。但不幸,兩個19歲的年輕人在結合時,時代在轟隆隆地轉軌,他們各自選擇的方向太不一樣了。

小煐的感受,也就到此為止。久之,“家裡沒有我母親這個人,也不感到任何缺陷,因為她很早就不在那裡了”。

母親走後,父親在外面蓄養的一個妾,就堂而皇之搬進了家來。

這位姨太太,小煐喚她做“姨奶奶”,早就被父親包養在外面的小公館裡。父親還曾經抱小煐去那裡玩過。那次出家門時,走到後門口,小煐忽然不願意去,拼命地扳住門,雙腳亂踢,父親氣得把她橫過來打幾下,她才終於肯了。

可是到了那邊,小煐卻又很隨和地吃了許多糖,沒有再鬧——闖過江湖的“姨奶奶”,還是很會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