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趙應麟啊。我中了,我真的中了!哈哈,我真的中了!這下我就要發了,第六名啊。”
一個書生衝出人群,向著遠方跑去。方才那腿腳不利索的差人,忽然變得健步如飛,在後緊緊追著,邊追邊道:“賞錢!大老爺,賞錢啊!”
馬洪印冷笑道:“這姓趙的一看就沒錢,若是有錢,這時候二報,三報就已經到了。他沒錢,家又在鄉下,所以只好找本人來要賞。這差人運氣也差,居然分了這麼個人來報,活該倒黴了。”
陳紹典問道:“第六名?怎麼先報個第六名,前幾名哪裡去了?”
“因為第六名是第一個寫的啊,自然先報他。”馬洪印搖著摺扇,為其指點道:“鄉試填榜,從第六名開始填。第一個寫的,就是第六名。其實第六名是沒資格叫亞元的,不過為了討個口彩,隨他去了。解元必須由主考來點,亞魁由副主考來點,這佔去兩名,餘者的便是按著房數填。像這科廣東判卷考官共計十八房,就先要填到二十,從第三名到二十名都可以稱做亞元,其實在官場上,他們該叫房元才對。從第六名開始寫,直到一榜填完,才開始填五經魁。所以前五名,實際是最後寫的……”
報馬一個接一個的來,許是吸取了前面的教訓,後面的馬騎得實,路上沒人敢隨便攔,不至於再被拖到壟溝裡摔傷。一個接一個的名字喊過去,陳望是第三十九名,張師陸中了第六十五名,陳紹典第八十名,魏好古則是墊底,第九十七名,亦有好聽名頭叫做鎖元。
一些書生歡喜著離去,一些垂頭喪氣地在布政司衙門外就大喊起不公道,還有人已經要離開。隨著天色漸晚,布政司衙門外的書生已經不太多。基本都是榜上有名的,等待著正式放榜定心,還有一些則是期待著奇蹟。
范進的名字始終沒喊到,但是眾人非但沒有輕慢,看他的目光反倒是多了幾分崇敬。沒人會蠢到認為范進可能落榜,現在沒出現他的名字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名列五經魁之內,甚至有希望是解元。
賭了解元的,都已經把注意力集中到這邊,馬洪印也道:“退思,你可不要急。所謂倒寫五魁,鄉會試都是一樣的。先寫的是第五名,這個時候沒你名字是最好的。再說還得等一會,現在貢院裡正熱鬧,正在鬧五魁呢。先要點胳膊粗的牛油紅蠟一對,五魁出在哪房,就把蠟燭放到那哪房房師面前以示祝賀,唱名的要扯開脖子大喊,顯得喜慶。大家要舞一舞鬧一鬧,所以叫鬧五魁,連那蠟燭書辦們也要搶,為的是沾喜氣。等到鬧完了,才要寫榜。寫好榜之後,考官還要跪榜,稱為老師拜門生。實際是因為這榜要上解大內,由陛下御覽,這是拜萬歲……”
貢院內,鬧五魁已經結束,丙子科鄉試五魁的名字已經揭曉,副主考伍廉輕輕揭開彌封。他看向龐豐,旁豐點點頭,唱名的則大聲唱道:“第二名,亞魁:南海范進範退思!”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發解
“人得喜事精神爽,眉飛色舞氣高揚。鄉試秋闈發了榜,我的名字在上方……”
範莊,範宅之內。“捷報貴府老爺範諱進,高中廣東鄉試第二名亞魁,京報連登黃甲。”的大紅報條,貼在了范家門首。
與一品香的房子一樣,在范進中舉之後,范家的門樓也被人砸了,然後又重新裝修一新,比原來的更為氣派,村口已經有工人在準備修牌坊。舉人在金沙鄉已是令人仰望的存在,加上范家當下的生意其實也是靠著范進的面子在做,是以這牌坊修的也就格外用心。由全鄉攤派款項,不計工本,務求越大越氣派越好,於範莊而言,亦是莫大榮光。
范進在房間裡踱著步子,小聲唱著西皮流水,而眉目間的喜色,則是怎麼也掩蓋不掉。
農曆九月初三,距離那場鄉試以及隨後的鹿鳴宴拜恩師結束,已有近十天時間,他在家鄉的日子亦不會太長了。
他最終距離解元還是差了一步,這一步的原因後來也查出來,潮州林夢楚在第一天考試中,一個人做了二十三道題,是這一科唯一一個通讀五經的怪才。這樣的人中解元其實倒也沒什麼可說,就範進自己來看,如果自己是考官,也會這麼點法,畢竟文章差距擺在那,這是沒什麼可說的。
二場的卷子裡,林夢楚的論和表寫的水平也極高,所不如自己的,則是判的部分。比如他認為富家小姐應該嫁給那個公子,因為這是父輩已經答應的婚姻,從維護禮法以及社會穩定的角度,就必須執行約定。卻不知這是一起已經客觀存在的案子,而且核准判決的是凌雲翼。他這種態度實際是和總督背道而馳,肯定不會招人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