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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

想到張居正的強勢,伍廉也不好多說什麼,只道:“前日那轉房的稿子怎麼辦?一場文章,做了二十三道題,此人才學我亦佩服。當今天下學風浮躁,能踏下心來治一經者,已不易尋,真正兼通五經,且又能言之有物者,只能說是天縱之才。這樣的人若是不中個解元,我心內難安。”

龐豐捻著鬍鬚,也沉吟著,“那文章做的確實好,可是他二場的表題判詞,卻不及這篇出色,這也是真的。這名次的事,且讓我好好尋思尋思……”

鄉試發榜於八月二十之後,非辰日即寅日,辰龍寅虎,是以鄉試的榜稱為龍虎榜,又因為每到此時桂花已開,是以龍虎榜又叫桂榜。

考生們自八月十五考完,便如脫韁的野馬,文會酒席層出不窮,尋釁滋事無人可治,乃至一些沒有深宅大院,又沒有家丁僕人的家庭,紛紛把自己家的女眷塗了黑臉,不讓見外客。饒是如此,晾在外頭的鹹魚肉乾,也少不了不翼而飛,一些小家碧玉不婚而孕者亦再所難免。

好在萬事皆有終末,及至放榜,合城百姓連帶衙門就都可以脫離苦海,不管結局如何,這一科鄉試就算結束。

這一科的龍日是八月二十一,而寫榜日是八月二十。申時,布政司衙門外,便已經有學子在聚集。望著一片黑壓壓的四方平定巾,差人及巡兵也開始了戒備,有人小聲嘀咕著,“待會要是他們不中,會不會衝衙門?乾脆調鳥槍來?”

馬洪印也混在人群裡,一手捻髯,一手搖扇,模樣瀟灑以極。張師陸等人在旁,小聲詢問著寫榜發榜之類的事,馬洪印則拿出一副指點江山的派頭,指著眼前那一干衣冠霸王道:

“等榜的分為兩批。一批埋伏在貢院之外,專門候著報馬,另一批,就守在這裡。一些外行說要等放榜彩亭,那就是不懂行情的,供龍虎榜的彩亭,要到明天才來。現在等的,只能是報馬。可惜啊,不能到貢院裡面去看,整場鄉試,就屬現在最好看,比起前面考試可有意思多了。”

“這個時候內外關防已經撤了,主考、房考、監臨、提學、提調內外簾官一應俱全,都要全副公服,列坐“至公堂”上,一面拆彌封,一面對墨卷。由對讀官開始對讀,一旦朱墨符合,就按著姓名開始填榜。拆一名,寫一名。名條由門縫裡塞出來,“報房”是早有準備的,一看名字,便知道該往何處報捷。”

“舉人榜分為正副,副榜舉人實際就是個好聽,並沒什麼用處。而除了正榜副榜以外,還專有一份備卷。專門為著朱墨不符準備。如果在這個時候發現朱墨不符,就地罷黜,就由備卷頂上。其實到了這一步,朱墨怎麼可能不符?如果真的不符,又該由誰來承擔責任?所以符也得符,不符也得符,對讀也就是個過場而已。正榜上提名的,稱為弄璋,副榜提名的稱為弄瓦。”

張師陸笑道:“誒?這倒有趣,聽著彷彿是婦人生孩子一般。”

“就是生孩子了。那備卷的名字更有趣,叫做結胎。”

范進聽了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心道:這叫做結胎,還不如叫做備胎,只是沒有女神和原諒帽。

遠方,馬蹄聲已經響起來,學子們開始了騷動,有人喊道:“報喜的,報喜的來了。一定是報房的衙役!”

張師陸、陳紹典兩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名次那麼靠前,心裡不大認為這時來的報官與自己有關。可是內心裡卻又有一絲希望,場中莫論文,萬一學官無目,又或者祖墳冒煙……忍不住抬腳向遠方看著。

馬洪印卻搖著頭道:“急什麼?體面!讀書人的體面!就算是中了,也不急在這一時麼。再說按我看來,也未必是報房的。”

馬蹄聲漸近,卻聽一個洪亮聲音大喊道:“我乃督標營坐營參將傅亮,奉上峰之令特來曉諭爾等得知。既讀孔孟之書,當知周公之禮,不可胡作非為藐視法度。方才報房報信差役,被爾等強攔坐騎索問姓名,人已被拖至壟溝內摔傷,不能前往。再有犯者,定要官法從事!”

書生們先是愣了愣,隨即便有人大罵起來,“滾蛋!我們要聽報錄的,誰管你這中軍是何鳥人。再不走,連你一起打了!”

“沒錯,快些躲開,不要攔著老爺發解!”

有人從地上胡亂揀了石子或是垃圾丟過去,沙場上十蕩十決堪稱十人敵的傅亮也不敢與這些書生抗衡,調轉馬頭灰溜溜地逃走。過了好一陣,才有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遠方飄來,“新會縣趙應麟趙大老爺是哪個?捷報老爺趙公諱應麟,高中廣東鄉試第六名亞元……”

人群裡,傳來一個人的大笑聲:“我……我是趙應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