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青銅峽,直取興慶府。
他們的想法是,當西夏人將主力用去抵抗中線與東線的宋軍之時,他們就可以趁虛而入,奪得伐夏第一功。
當然,這個想法與後面的打算,是不可能上報給行營都總管司的。
這個計劃,西討行營都總管司只知道一半。
理由是很堂皇的,無論是李憲與王厚先攻下蘭州,再繞個大彎來取屈吳山、天都山、會州,還是先攻擊天都山,再取蘭州,都勢必要在熙河地區崎嶇的群山中,繞上無數的山路。這遠遠比不上兩路出擊有效率。
從紙上來說,李憲與王厚的計劃是相當不錯的。
然而,那只是紙上的。
當王厚目送著吐蕃聯軍的眾將領魚貫走出大帳之時,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
兵強馬壯的吐蕃軍隊,雖然有點讓人不舒服,但是董氈對朝廷的忠誠至少暫時無可挑剔。但是,那個于闐雜種阿里骨卻是那麼的刺眼!這支異族的聯軍越是英勇善戰,王厚便越是感覺到一種威脅。
完全只是一個打過多年仗的老兵對危險的直覺。
阿里骨的眼神桀驁不馴,眸子裡透著一種赤裸裸的野心。王厚挑選了最精壯的將士給這些聯軍的將領們檢閱,旁人的眼中,或者是一種顢頇的茫然,或者是一種帶著討好的謙卑,或者是敬畏……惟有這個阿里骨,竟是那種不屑一顧的蔑視,毫不掩飾的蔑視!
王厚又特意差人送給聯軍眾將精美的中原禮品,有美奐美崙的絲繡衣袍,有潔白如雲的瓷器,還有來自南海的各種香料,以及吐蕃人一日不可或缺的茶葉……然後,王厚又派人偷偷打聽到那些將領是如何處置這些禮物的。幾乎所有的吐蕃將領對這筆意外的財富都喜不自勝,有些人一回帳便迫不及待的試穿華美的絲袍,有些人則將之鄭重的藏起來,還有一些人用來賞賜自己的寵姬……惟有這個阿里骨,除了留下茶葉外,便將那些禮物毫不吝嗇的分送給了其餘的大小首領。
這個于闐雜種,毫不羨慕中原的生活,卻懂得如何去拉攏與自己血統不同的吐蕃人!
董氈沒有兒子。
而阿里骨的母親是董氈的寵姬,而阿里骨則是董氈的養子。
與蘭州西夏軍隊的幾次交鋒,王厚又故意設法讓阿里骨出陣。這個于闐雜種作戰勇敢,武藝高超,騎射之術,讓西夏人望而生畏。而最要緊的是,王厚分明看得出,那些吐蕃的戰士,在心裡面對這個于闐雜種都很服氣!是那種出自於戰士心中的欽佩。這種感情,王厚最熟悉不過——熙河地區不知道有多少蕃部首領,對他的父親便抱著這樣的感情。
董氈已經老了。
否則如此重要的戰爭,他不會不參予。
青唐吐蕃對大宋的態度,很可能便取決於這個于闐雜種。
但是,阿里骨卻是個危險人物。
攻下蘭州不過是舉手之勞,王厚根本沒有把蘭州的夏軍放在眼裡。但打下蘭州後,果然讓這些吐蕃人向西擴張麼?
涼州、甘州,甚至遠至西域,讓那裡的部族服膺吐蕃戰士的威名,而不是更直接的感受大宋的刀鋒?
王厚太瞭解這些異族了。
所有的部族,本質上都是畏威而不懷德的。
惟有你清楚地讓他們知道,如若他們不服從,你的刀鋒便會劃破他們的脖子,你的戰馬便會踏平他們的帳篷,他們才會服服帖帖,從心眼裡敬畏你為天朝上國。用刀箭與戰馬摧毀他們的意志,然後用美服與美食消磨他們的身體,大宋才會有穩定的邊疆。
如若征服的軍隊不是宋軍而是吐蕃,也許是去一西夏,又造一西夏。
誰能擔保這阿里骨不會成為第二個李元昊?
但是王厚也清楚地知道,改變計劃是不可能的。李憲才是西線宋軍的最高長官,他私自違背作戰計劃,別說他只是王韶的兒子,便是韓琦的兒子,只怕也難逃一死。況且,向西進軍,他也沒有足夠的補給。
“向職方館要一份阿里骨的檔案……立即寫奏章,請朝廷續賜空名宣扎五百,空名告身二百……”待吐蕃眾將全部走出大帳,王厚便即咬著牙,低聲命令道。
“將軍,我軍與李太尉分兵之時,李太尉已交付空名宣扎二百,告身一百,足敷蘭州之用。”王厚的一個幕僚提醒道。雖然朝廷為了招撫“生蕃”,免不了要封一些有名無實的官職給那些投效的部落首領與有功蕃人,但王厚張的這個口,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蘭州夠用,涼州、甘州、肅州、瓜州、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