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對還是錯。
但她卻是那樣努力,還能笑著對我們說:“若知道這樣你們就全圍著我團團轉了,我不如跳得早一些。”我能夠看見她額角那些綿密的冷汗。可她從不叫一聲苦。
我忽然覺得不能忍受。其實只是我太自私,為了自己良心得安,便拖累她如此受苦。
我對她說:“不然……算了罷……”
她反而微笑著嗔我:“你這樣叫人怎麼放心的下呢。”
我去問醫師,究竟還有沒有可能醫好她。醫師說,她不僅是經脈俱損,連腑臟也一直在滲血……我聽到一半便不想再聽下去,覺得心中一片灰暗。
於是我問醫師,有沒有辦法讓她不再痛苦。
醫師久久的不敢答我,連聲說這已超出了他所能決斷的範疇,他要請示父親。
我說:“你不用問了,全責有我擔待。”那是我第一次越過父親做決定,卻是如此艱難的境地。
醫師給了我一小瓶藥水,無色無味,能讓人安安穩穩的睡去,再也不會疼痛著驚醒。
我讓父親帶來的廚子做了夕風最愛吃的紅酥。廚子把那紅酥雕成了小山,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一一清晰可見。夕風不能動,我就用箸挑了喂她。她看起來似乎很開心,一會兒讓我給她挑一朵山茶花,一會兒又要一株蘭草,然後就把退紅晶瑩的酥糖含在嘴裡,彎起眼,笑得幸福極了。“阿赫呀,你陪我下一局棋罷。”她忽然抬起眼一瞬不瞬地望住我。
她動不了手,只有看著棋盤報棋位。我們從前也常在一起對弈為樂,但全沒有這一次難捱。這一局棋下得慢極了,每一子落下,都彷彿耗費了一生去思度。到最後,她不再落子,只是看著那黑白交錯的縱橫道嘆息。“其實我很開心。”她的聲音聽來安靜又柔軟,好像月光裡流出的水華。她對我說:“每天你和哥哥睡了的時候,他都會來陪著我。他摸著我的頭髮給我說故事,從古到今,人鬼妖仙……他怎麼能有那麼多故事講呢,好像永遠都不可能說完一樣。每次聽著他說的故事,我就不會覺得疼了,然後可以很安穩的睡上一會兒。我覺得,我出生以來,從沒有這麼幸福過。我不怪他,一點也不。”
她在說父親。
那一瞬間,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心深處洶湧而出,完全不能抑制。指尖棋子就那樣直直地墜落下去,砸亂了一方殘局。我惡狠狠地咬著嘴唇,不想哭出聲音,齒間全是酸澀腥氣。
“你這樣不行呀……”她苦笑著嘆息,“阿赫,你死心罷,否則終有一日,你的狠絕要割傷自己……”她努力地想要抬起手。
我恍惚看見她手指輕微的顫動,一把抓住她,幾乎就要喊出聲來。
她卻先聲止住我:“你既然做了決定,就別後悔。走下去,不要優柔寡斷,不要瞻前顧後,我喜歡看你站在高處堅定不容置疑的模樣。”我從未見過她如此認真地叮囑我,那般眼神如同冀望。
我想我那時一定哭得全無形象。她微擰著眉嗔我:“哭得這麼沒出息,我要是下輩子倒黴又遇上你了才不要做你阿妹呢。”
我怔怔地揉著眼應:“我做阿弟,讓你做阿姊就是了。”
“……你呀……”她望著我,眸光顫動,良久只是闔目輕嘆。
她最後什麼也沒託付我。彷彿她早已把我看得通透了,知道我認定要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不想做的誰多說也沒有用。
我看著她那樣安靜的躺在眼前,忽然覺得不真實,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不起接下來該怎麼辦。
直到朝雲猛闖進來一拳把我捶在地上。他把我狠狠揍了一頓,我一點也不想反抗,像條幹死的魚一樣任由他暴打。然後我們倆精疲力竭地抱頭痛哭。
那之後的許多年,我再也不知道什麼叫作哭泣。人這一輩子又能有多少淚水,大概早已在那一年的深遠山間幾乎流盡了。
父親給那幾個僅存下來的孩子擇定名號,以庚排頭,甲乙丙丁為序,讓他們跟著我。我說:“把首位留出來罷。”沒有人反對,大家都明白。
父親本想讓朝雲和我一起回家,但朝雲不願意。連我也是到那時才終於發現,平日裡沉默老實的朝雲,執拗起來,比我還要倔強百倍。他不認父親,甚至固執的開始只稱呼我為“公子”。父親無奈,只有隨他的意。
雖然夕風說她一點也不怨怪父親。但在那時的我們心裡,想要平復得全然不留痕跡,實在太難。
整編盟誓之時,我當著父親的面下達了這樣的初令。我對他們說:“即刻起,你們只聽我一人號令,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