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六月十一?”那人笑道。“你來了。”
{04}
“六月十一?你來了。”那人笑道。
“是啊。”悠一在後一句話再加上重音,“我們來了。”
“哦,還有個小妹妹。”那人似乎在探頭打量我。“——這位是?”
“也是‘六月十一’。”
“也是?”
“對。低五年太陽曆的靈媒,六月十一。”
六月十一?
現在已經不流行用名字叫人了麼?
“你好,六月十一。”那個人似乎轉向我,說。
“我不叫六月十一。”我不忿道,“我有名字。”
書桌後面,那人似乎笑起來。
“我沒說你叫六月十一。”他摘下眼鏡放回桌上,慢慢從陰影裡踱了出來。“‘名字’只是一個符號,可以改,甚至沒有也罷。”
窗外透進來的光灑在他身上。
“我叫的是你最真實的東西,”他笑道,“——太陽曆,出生日期。”
若果我猜得沒錯,這個人就是把這個場的主人了吧,同時,也是這家店的主人?
這個用太陽曆誕辰稱呼人的男人,個子很高,看不出確切的年齡,留著黑色的長髮,長相華麗,穿著也很……呃,華麗。亮緞子的對襟上面是很誇張的大紅色牡丹和仙鶴,戴著奇怪的珠飾和佩玉,手裡還拈了一根細細長長的煙管。
真是……
真是……
真是……
……
你讓我說什麼好呢。
“好了拿出來吧。”當我發愣的時候,悠一倒是毫不客氣地朝他伸手:“委託案的報酬。”
詭異男人笑了笑,摸出一隻孔雀綠色的小盒子,放在桌面,推過來。
——咦?
“不是錢麼。”我拉拉悠一的衣角,小聲問,一邊拿眼角偷瞄張老闆。
“報酬和金錢不是一個意思,六月十一。”張老闆顯然是聽到了我的話,他悠悠然地靠回椅子裡,把煙管放在一邊。“報酬是向付出了勞動的人支付的代價。任何付出都是應該有代價的。——當然,代價也可以是任何東西。”
“那為什麼不是錢?”我低聲插嘴。不是有意要冒犯,是真的好奇。
男人笑起來。
“你這孩子,有意思。”他道:“使用金錢那是因為大多數人難以理解金錢以外的東西的價值。或者說,他們不知道怎樣付出和收取金錢以外的代價。——但在我的店裡不一樣,這裡是絕對公平的。在這裡,連一個吻都有它的價值。”
“可以當作代價來付?”
“是的,只不過對於一般人來說它能抵消的價值很小罷了。”
“張桃,你說得太多了。”悠一把盒子拿起來,隨手遞給我。“報酬是誰替那個幻想狂付的?”
“他的朋友。”男人揚揚眉毛,“但是誰我不能說。”
“又是和中國的李家有關係?”悠一眯起眼睛,眼神危險。
“哎,這可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沒說半句啊。——對了。”張桃無視悠一那句反問裡威脅的味道,轉向我:“這次完成委託的人是你吧,那個是給你的。”
給我的?我看了看手裡的小盒子,上面是細密的繪紋,輕得好像空的一樣。最奇怪的是,這隻盒子是完全密封的,既沒有蓋子,也沒有縫隙。
“行了,走吧。”悠一顯得很不悅,似乎和這個男人多呆一分鐘都是危險,轉身就走。“這次謝謝你了,張桃。”
我趕緊跟在後面。雖然還很想四處看看的。
“嗯?就走了麼?”張桃的聲音懶洋洋地在背後響起來。“我還說想帶小姑娘看看這裡呢?我這裡可是什麼都有哦!”
我拉住悠一。
悠一僵在門口。他回過頭來,臉色難看。我趕緊懇求地望著他。
“放心好了,我不會讓她看那些東西的。”張桃不知什麼時候擋在了悠一前面,懶洋洋笑臉放大。“就看看放娃娃的房間,怎麼樣?”
“只有娃娃?”悠一警惕地反問。
“只有娃娃。”張桃笑眯眯地回答。
風又細細地吹起來,從方花的窗欞掠進兩片竹葉。
微光投影在悠一的眼睛裡,我分明地看到那黑黑的瞳仁裡滿是不信任,他抿著嘴唇,我能感覺到他很猶豫。
眼神裡的破綻一閃即逝,悠一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