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泱陽啪的一聲,合起了扇,閒踱往內。
“管這閒事可是會招來一身腥的。”他喃喃地說。
“四哥!”聶元巧人未到聲先到,咚咚咚的跑上樓,回過頭,笑眯了眼。“隨玉,要不要你十二哥抱你上樓了?”
樓間傳來一聲嗤聲,便露出隨玉的身影。她顯得有些狼狽,裙襬沾泥,懷裡抱著冊子,鐵棍則是方再武拿上樓的。
“玩盡興了?”聶泱雍譏道,面不改色的啜茶。
“五哥……”想要說什麼,卻在見著他的面後住了口。他的面貌依舊,卻教她有點緊張起來了。
這是昨兒個被親之後,第一次見到五哥,心頭忐忑不安,有股熱氣從胸口上灼燒了上來。
“怎麼?你眼裡就只有你五哥嗎?”聶泱陽笑道,引起了她的注意。
“四哥!”她雙目一亮,喜道:“我就說,怎會有十二,卻沒瞧兒四哥,原來你在這兒。”
“啐,說得好像我非得跟四哥一塊,像連體嬰似的。”元巧累了,拐了張凳子在聶泱陽身邊坐下。
隨玉彎彎的眼含笑。溫柔的四哥,斯文有禮的四哥,瞧起來就是賞心悅目的。十五歲以前在島上,幾乎以為男人合該都長得和島上的海賊一般,不是粗魯得很,就是像五哥一樣的冷;直到那一回上了南京城,才驚訝世上竟有像四哥一樣溫柔的男子。
聶泱陽注意到她的喜悅,動了動腦,忽而笑道:“不過兩、三年未見,你就成子亭亭玉立的標緻可人兒了,想當初你不過小小點兒的,一臉稚氣,跟現下的元巧有得比,沒想到一會兒工夫你就成了動人的小姑娘了。”他的讚美讓隨玉微微紅了臉,看了眼聶泱雍,後者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喝著茶。
“對對對!”元巧眨了眨眼,熱切地說:“四哥說的是,我呢,方才還說要收隨玉當偏房,反正這島上也沒人適合隨玉,四哥,你說好不好……哎呀!”被打了頭,就知道不該打蛇隨棍上。他咕咕噥噥的:
“我說的是實話嘛,你瞧瞧這島上有哪個粗魯漢子適合隨玉的?難道……要她一輩子都窩在這島上當賊婆娘?”
“怎麼?我要她一輩子都待在島上也不成嗎?”聶泱雍輕柔地問。
“不是不成。”聶泱陽接道,目光瞧著隨玉。“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元巧活潑的性子不適合她,我瞧……她跟方護衛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咦?”方再武立刻揮手拒絕:“不不不!怎麼忽然扯上我了呢?我……我待隨玉如妹……真的!”他急急瞧向十二,滿頭大汗的,卻見元巧搶了四爺的茶喝,渾然不在意。
“瞧瞧這是在幹什麼,這兒可不是說媒場所。”輕柔的調子夾雜了些厭煩,俊美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但桃花似的眼裡似乎有著不悅。
隨玉見狀,連忙上前開啟她的冊子。
“五哥……”她的聲音有些啞啞的,忙清了清,說道:“這是佛郎機火炮的草圖,我想試試看將它減輕三分之一的重量,五哥若是準了,我想將它設在船上出海試射。”
聶泱雍將冊子上的構圖瞧了下,在旁的聶泱陽微微吃驚,問道:“隨玉,我以為你對設計船有興趣,怎麼現下成了火炮?”
她露出熱切的笑。“四哥,火炮也是戰船上必備的武器之一啊。這些年來佛郎機人引進了他們的火炮,對沿海一帶的居民及海賊來說,殺傷力頗大。論火藥、火炮咱們也不輸人,只是故步自封的下場是讓人早一步追過咱們。五哥同意,所以我就研究了他們的火炮,能改長的自然是好,要是不能,多瞧著一點也是好的。”
“哦?”聶泱陽略感驚奇地,瞥了一眼冊子上的草圖。草圖上密密麻麻的是數字,是硝石、硫磺的份量,除此外,當聶泱雍隨意翻到下一頁時,聶泱陽雖是面不改色,心中卻已是驚訝萬分。
佛郎機炮減輕三分之一……尚有其他小型尊炮的草圖、連珠佛郎機的設計……這是身在朝廷的大哥所“正”進行的計畫——購進佛郎機炮,招攬本朝火藥人材,將火炮作改良,能用於護城或車上之用。計畫已推行兩年有餘,卻仍只是個開始而已。
“隨玉,你——研究多久了?”
“兩年有餘了吧。”她笑道,在五哥的示意下,搬了張凳子坐下。
“兩年?”那不才十五歲多左右便開始了?聶泱陽正色詢問:“你的師傅是誰?我倒想拜見他。”
“是義父教我的。”她看了五哥一眼,乖順的回答。五哥的神色似乎漫不經心,他的黑眸在注視她的草圖,他的唇……習慣性的譏誚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