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時時陪著你,但我不能確定洪爺讓不讓他來。”袁牧之皺眉說,“那個老男人獨佔欲很強,要不是看張哥面子,我早就……”
“讓他來,”我揪住袁牧之的胳膊,“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讓他來。”
“放心吧,”他微笑了起來,“以前咱們忌憚姓洪的,現在不用了,這個事我答應過你要做到的,還記不記得?”
“記得,”我笑了,“袁牧之你要幫我揍那個姓洪的。”
“如果條件許可,我會揍的。”
我們又笑了一會,然後我犯困,吃了藥後就睡著了。袁牧之照例抱著我入睡,讓我靠在他的胳膊上,他這麼大個子跟我擠一張病床很難受,但我們倆誰都不願放開誰,浩子有一點說得不對,我是沒經歷過時間的沖刷,但我經歷過他不能理解的時間的停頓。對於有人愛我這件事,我也知道類似於一個奇蹟。
我不是無知無覺的冷血動物。
幾天以後,我如願以償見到張家涵。他穿著好看的白衣服,布料柔軟,裁剪舒適,非常適合他的氣質和神韻。他微笑著出現在我的床頭,無聲地看著我,親自餵我吃我想吃的甜排骨,我一嘗,就知道是他的手藝。
“很好吃。”我高興地說,“甜排骨簡直跟夢想一樣美好。”
他無聲地笑了,眼神晶亮地注視著我。
“你知道嗎?”我努力嚥下一塊肉,對他說,“在我被人關起來的時候是很少有肉吃的,更別說烹調得這麼好的東西,所以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飯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揚起眉毛,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因為我不能理解,只是為了填飽肚子,滿足身體消耗的需要,為什麼還要把食物烹飪得好呢?”我認真地對他說,“不過我現在能理解了。”
張家涵笑得眉眼彎彎,摸摸我的頭,又夾了一塊排骨給我。
我漫不經心地說:“哪怕只是為了吃的東西,也足夠理由把你搶回來,不過怎麼處置洪仲嶙是個問題,要宰了他嗎?還是把他的記憶消除掉?”
張家涵哐噹一聲,手裡的筷子掉了下來。
“怎麼?”我詫異地抬頭,“他沒好好照顧你不是嗎?這種人已經沒資格再擁有你。”
張家涵默默撿起筷子,從口袋裡掏出潔白的手絹擦了擦,重新放到桌子上,一言不發地垂著頭。
“回來跟小冰一起吧,”我興致勃勃地對他說,“我們每天在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袁牧之會給我們錢的,他如果不給,我也能自己賺,反正我會照顧好你,這樣不是很好嗎?”
張家涵轉過頭來,眼神摻雜著哀傷和痛苦。
“你捨不得傷害那個老男人?”我點頭說,“那好吧,只要他配合點,我保證不動他就是,反正你要跟我一起過,我已經跟袁牧之說好了,到時候我們一起住在一棟房子裡,嗯還可以邀請查理過來,他可是個偉大的科學家,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可以玩呢,對了,你見過我那柄會發光的匕首對不對,就是他做的,很厲害吧……”
張家涵啪的一下按住我的手。
我抬頭不解地看著他。
“太晚了。”他張開嘴,嘶啞地說,“小冰,太晚了。”
“不晚,”我搖頭,迅速攥緊他的手腕說,“不晚,我說可以就可以。”
“你不懂,”他悽然一笑,搖頭說,“一輩子,我的,已經快完了,不折騰,算了……”
“張哥……”
他仍是搖搖頭,指指自己的喉嚨,說:“不能多說,算了,小冰,如果你還尊重我。”
我呆愣地看著他,我從沒在誰眼裡看到這麼濃重的悲哀和無奈,他分明在笑,可我卻感到無比蒼涼。然後我眼睜睜看著他慢慢站起來,拍拍我的手,然後像個老人一樣慢慢轉身。
第 96 章
張家涵離去的背影令我莫名其妙的憂慮。我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在這個時候,我才忽然意識到,我跟他分離了整整十幾年,對我來說只是穿越時空的瞬間,對他而言,卻是一個人從青年走向中年的漫長時光。
是的,他看起來並沒有老多少,但他外表上的優勢與其說來自於外人的精心呵護,不如說來自於他的內心自我的封閉,他好像鎖在一個我看不見的囚室內,容顏沒有去經歷世間滄桑,但內在卻千瘡百孔。
我的腦子裡一直回放他離去時淡淡的笑容,越想越覺得他就像一個華麗的木架子,雕工精湛,美輪美奐,但只需輕輕觸碰,就有可能分崩離析,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