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打探過,沉璧之前在長樂宮住過的那一陣子,並沒有在敬事房留下任何記錄,於是不免遺憾。
白天興許睡多了,到了夜間,沉璧怎麼也睡不沉。月涼如水,淡淡的印在床頭。她迷糊的翻了個身,忽覺身邊多了個人。她吃了一驚,還以為又是夢靨。然而,撫上她臉頰的手卻溫暖得讓她心顫。
“璧兒……”一聲嘆息,牽出壓抑已久的呢喃。
她頓時清醒過來,下意識往後一縮。他卻抓住她的肩,猝然吻了下來,收緊的臂膀緊緊束縛著她,不容躲避,不容掙扎。
“璧兒,我們之間,如果只剩最後一天,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麼?”
他佔據了她的呼吸,灼熱的唇移至她耳畔,近乎乞求。
熟悉而遙遠的氣息令她全身發軟,她無力的推拒著他,黑暗中,淚水一顆顆湧出,彷彿所有的委屈,等待的只是他的到來。
“璧兒,璧兒……”他狼狽而慌亂:“不哭,不要哭。如果你不願意,我絕不勉強,我現在就走……”
她的眼淚,只會勾起不堪回首的過往,只會提醒他曾經是如何的傷害了她。他的靈魂已然毀滅在黑暗盡頭,卻還放不下一個她。只要能止住她的淚,他什麼都願意做。她單薄的肩頭顫抖著,他將她攬入懷中,吻幹她的淚。
正當他即將抽身而起時,一隻小手遲疑著拉住他的衣袖。
無需多餘的言語,他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暖流吞沒,再也無法抑制心裡的渴望,日以繼夜的煎熬,唯有眼下,是真真切切想要的。
他的手穿過她鬆散的衣帶,除去兩人之間的阻礙。她的身子軟得不可思議,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胸膛。他喘息漸熾,低低的叫了一聲:“璧兒……”
落地紗帳輕輕晃動,雲散風流。
晨曦代替了月華,沉璧張開手,陽光從指縫滲入,烘得眼皮發熱。
一夜浮浮沉沉,似夢非夢。
他在她耳邊斷斷續續講過的情話,她記得清楚的卻只有一句:我們之間,如果只剩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她甚至來不及對林楠說再見。
而今,她卻已看不清彼此被愛恨糾纏得瀕臨絕望的心。
沉璧擁著凌亂的被子坐了很久,清秀的眉目間浮動著無邊無際的苦澀,她用纖弱的手輕護著小腹,心中慢慢拿定了一個主意,這個孩子,不該有的孩子,或許是她得到自由的最後籌碼。
儘管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走進長樂宮的大殿,沉璧腦中仍不可遏制的翻湧出無數個夢魘般的場景,香爐中不知燃著什麼薰香,氣味甜膩得令人想吐。未到掌燈時分,陽光又照不進來,殿內的一切陳設都在昏暗中隱約。所有的華貴莊嚴,原本就只是表象,它們的內裡,充斥著殘酷與冰涼。
小猴子見她臉色發白,關切的停下腳步:“郡主的身子不舒服?”
沉璧捂著嘴,勉強搖頭:“不用管我,你先去通報一聲吧。”
“郡主但進無妨,萬歲爺一直在等郡主。”小猴子恭敬的垂手而立。
沉璧默了默:“他現在哪裡?”
“御書房。”小猴子說著,替沉璧掀開珠簾,自己卻不再跟進。
沉璧邁過一道雕花門欄,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她聽見懷瑜正在說話。
“……俞相國的堂妹,其父駐北關屢屢立功,封正一品淑妃;尚書省右僕射之女封從四品榮嬪,他似乎還有個小女兒,年底也到了婚齡,留意來年的科舉三甲;趙美人的伯父乃門下省納言,按說應該從三品,不過……”
沉璧明知不該上前,腳下卻不聽使喚的一步步挪了過去。窗戶半敞著,屋子裡掛滿畫像,胭脂娥眉,三千粉黛。懷瑜逐一看過去,後邊跟著忙不迭的禮部尚書。
“這徐美人才貌皆為上品,其父亦任兵部尚書,依臣之見,可封為惠妃……”
懷瑜沉吟不語,一抬眼,看見了窗外的沉璧。
“璧兒,”他忙迎了出來:“怎麼不多睡一會?”
毫不掩飾的親暱,沉璧不自然的往旁邊讓了讓:“我來得不巧……”
“何謂不巧?”
懷瑜眼風一掃,可憐的禮部尚書立刻收拾了筆墨,貼著門縫告退。
“用過早膳沒?”懷瑜對沉璧的避讓不以為意,牽了她的手進屋。
“她們……都是你挑選的嗎?”沉璧佯裝去摸畫紙,輕輕抽回手。
“璧兒,你應該知道,我心裡……”
一言難盡,懷瑜扳轉沉璧